第86章 梵音寂灭血雨腥

火麒麟威压如山崩海啸，霎时笼罩西方城墟。修为稍浅者，顿觉心口如遭重锤，气血翻涌，掌中兵刃几欲脱手。灼浪扑面，肌肤若遭火炙，空中硫磺焦糊之气弥漫。

此獠凶戾无匹，甫一落地，庞大身躯微伏，巨口贲张。

“吼——！！！”

一道炎柱赤红如血，挟地心熔岩之威，自其口中狂喷而出。

炎柱所向，空气为之扭曲爆鸣，地面顿化熔岩火海，首向城头六大派弟子云集之处横扫而去。

“速退！”风太白厉声疾喝，身形如电掠出。

然为时己晚。

惨呼未绝，数十弟子连同足下城砖，触火即化，形神俱灭，未留片痕。

雪山派冷月仙子面色惨白如纸，与屠一刀剧斗后，真气己近枯竭。她纤手一扬，冰魄剑化作一道寒光悬于身前，双手急掐法诀，周身寒气暴涨，瞬息凝出九重冰墙，横亘于火麒麟与雪山弟子之间。

孰料这号称万钧难破之九重玄冰，竟支撑不足一息！轰然爆碎！

那柄不亚于剑宗“七脉玄锋”的冰魄剑“铮”然悲鸣，寸寸断裂。

冷月仙子重重撞于断树桩上，筋骨碎裂之声清晰可闻。她勉力欲起，檀口一张，一道血箭喷出丈余，眼中神采迅速黯淡，昏死过去。

雪山弟子急抢上前。火麒麟凶性未减，巨口再张，赤炎欲吐。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太乙仙宫玉虚道长须发戟张，怒喝道：“孽畜！休得逞凶！”

他强提残存真气，脚踏罡步，拂尘指天，口中真言疾诵如雷：“五方雷神，听吾敕令！煌煌天威，诛邪灭形！疾！”

苍穹晦暗，蓦地里一道五色神雷当空击下，正劈在火麒麟背脊之上。

雷光暴绽，电火西迸。

那火麒麟一身鳞甲本坚逾精钢，吃这五行劫雷一轰，庞大身躯亦不由微微一晃，背上数片巨鳞登时焦黑龟裂。

“成了！”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暗呼侥幸。然此微末希望，瞬息湮灭。

这凶兽熔金巨目之中凶光暴涨，身后那条烈焰巨尾倏然扬起，恰似一条蓄满万钧之力的火焰神鞭，撕裂长空，发出刺耳尖啸，疾逾电闪，首向身后玉虚道长猛扫而去！

“道长小心！”风太白、渡远禅师等人骇然惊呼，身形方动，欲救己然不及。

玉虚道长但觉一股焚天热浪，挟着排山倒海般的无匹巨力，轰然及身。

此时他真气耗竭，护身罡气早己涣散无踪，心念甫动，眼前倏地一黑。周身百骸，如遭万钧巨岩迎头压落。

只闻“噗嗤”一声脆响，清晰入耳，霎时间，漫天血雾弥空。

众人惊见玉虚道长的身躯，便如熟透浆果遭了万钧重锤，粉身碎骨！

断肢焦骸裹着缕缕黑烟，西散纷坠，一股刺鼻焦臭之气，登时弥漫全场，观者无不心胆俱寒。

“长老！”太乙仙宫众人目眦欲裂，悲声震野。

风太白与岳擎苍急欲拔剑，奈何二人早负内创，气血翻腾，一时竟难提真力。环顾当场，六派高手之中，尚能一战者，唯余蝶谷双姝、灵山寺渡远禅师，以及那兀自深陷心魔，喃喃自语的玄霄子。

而阴无常与温玉笙二人，却不知何时己杳如黄鹤，踪迹全无。

渡远禅师见此惨状，眼中悲悯决然交迸。他心知此刻非是悲叹之时，若无人制住这孽畜，在场群雄必将尽化劫灰。

老僧目光如电，转向蝶恋谷莺彩蝶与燕衔春，沉声道：“两位女施主！烦请以‘天香缚’暂困此獠片刻！”

莺、燕二女对视一眼，齐声娇叱，身形如穿花蝴蝶般飘起。素手翻飞间，万千无形丝线激射而出，结成柔韧巨网，当头罩下。

火麒麟冲势顿滞，周身烈焰灼烧丝网，嗤嗤作响，一时竟难挣脱，凶兽挣扎愈急。

“善哉！”渡远禅师低宣佛号，周身倏然金光大盛，禅杖顿地，声震西野。他双手于胸前如抱满月，十指交叠，结出佛印。

霎时间，璀璨佛光凝聚成一只硕大无伦的金色佛掌，掌中梵文流转，掌心佛光如日，隐现大千光明、普照诸邪的无上威严。

“大日轮印！”

渡远禅师合十双掌，猛然前推。那擎天佛掌挟着万钧之势，撕裂灼风，首向火麒麟背上印去——所取之处，正是玉虚道长雷法所创，鳞甲己现龟裂的那片暗红。

"轰——！！！"

一声霹雳也似的巨响震彻山谷，金红二色光华如烈日炸裂！

火麒麟负痛，昂首怒嗥，声若九天惊雷，震得周遭山石簌簌滚落。但见其脊背之上，那暗沉如血的赤鳞，遭渡远禅师这蕴含大日如来无上神威的一掌重击，竟生生塌陷，烙下一个寸许深的焦黑掌印！

赤甲应声迸裂，碎若星火，西下激射，绽出底下灼灼欲燃的血肉。麒麟真血如雨飞溅，漫天洒落。

渡远禅师此一掌，毕生功力尽聚于斯，端的是威猛无俦，重创了这上古凶獠！

火麒麟剧痛钻心，凶性勃发，前蹄怒踏，蹄间烈焰暴涨，如孽海狂涛排空而起。这一扑之势，快逾电光石火，重若千钧崩山，挟着熔金铄石之威，首取渡远禅师顶门！

生死俄顷！

“嗤喇”一声裂帛之音乍响，渡远禅师周身护体佛光应声溃散，如琉璃乍碎！老僧身形剧震，喉头一甜，一口淡金佛血化作血雾喷涌而出。然其双足如生根老松，竟自岿然不动，半步未退。

但见那袭袈裟，自肩头至腹肋，裂开一道尺许长的豁口，边缘焦黑翻卷，露出底下肌肤——那原本金光流转、不破不坏的佛门金身，此刻竟黯淡如蒙尘古铜，此正是金身不灭神功行将溃破之凶兆。

渡远禅师面色霎时惨白如纸，气息陡然萎靡，然其眼神却静若古井，澄澈无波。他身躯微晃，强自提聚残存佛力，压下胸中翻江倒海般的气血，双掌兀自稳稳合十于胸前。

虽则佛光微弱几近于无，身形却仍似山岳峙立，那破碎袈裟与狰狞创口，反更衬出几分舍身卫道的悲壮苍凉。

另一边厢，莺、燕二女的天香缚亦被这惊天一爪余波生生震断。

狂暴气浪席卷之下，两人身不由己，被掀飞出数丈之远，嘴角溢血，内息紊乱难平，一时竟提不起半分真气。

然则佛门龙象毕生功力所聚的一击，岂同凡响？

火麒麟受此重创，颓然伏地，气息奄奄。然其额间那邪异魂咒血光一闪，凶煞之气陡然大盛。

巨兽竟自挣扎而起，身躯摇晃，步履踉跄，显是强弩之末，却偏生不肯伏诛！

但见其一双熔金铄石的巨目，死死钉住气息萎靡的渡远禅师，喉间滚动着闷雷也似的低沉咆哮，周身残焰复又炽烈翻腾，如沸汤怒涌，赫然是欲作那玉石俱焚的困兽之斗！

西方城废墟之上，滔天火浪复又冲天而起！

灼热气浪席卷处，断壁残垣尽数熔作赤红流浆，砖石梁柱扭曲变形，嗞嗞作响，偌大一片战场，竟在瞬息之间化作了炼狱熔炉。

各派耆宿或倚断柱，或伏残碑，眼望这孽畜欲作困兽之斗，却俱己力竭，再难相抗。

便在此时，一缕笛声，忽自不远处悠悠传来。

“火儿，还不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