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云雀逆鳞斗七虹

洛长安见他眸光骤变，眉峰不由一蹙：“我对你说过，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岂料话音刚落，项尘己猱身而上。右足猛地一踏，丹田中真气疾转，足下青砖顿时龟裂，他借反震之力腾空三丈，半空中长剑出鞘，化作匹练，一招“翁城决川”当头劈下。

剑势起时如万马破阵，剑脊震颤竟发出沉雷般的轰鸣。

“这招使的漂亮！”擂台下雷动忍不住拊掌喝彩。

观礼台上岳擎苍亦是亦是颔首称许，项尘能将“钧天律”修至第三重，确实出人意料。

“雕虫小技也值卖弄？”洛长安嗤笑间错步侧身，二指并拢如拈花采露，却偏偏夹住了雷霆万钧的剑锋。方才还似怒马踏阵的剑势，霎时如泥牛入海。

项尘眉间紧锁，欲要抽剑，奈何剑刃在对方指间竟似生了根。

洛长安忽地朗笑三声，屈指轻叩剑身，但听得龙吟之声裂石穿云，一股狂澜拍岸的劲力顺着剑身倒卷而上。

项尘但觉掌心剧震，虎口陡然迸裂。

他十指钢浇铁铸般扣住剑柄，剑身嗡鸣不止，几欲化龙破空而去。

洛长安岂容他喘息，龙渊剑鞘倏然疾点，鞘尖在虚空连颤三记，登时漾开三环碧漪。平地忽起风雷，浑厚罡气挟着龙吟虎啸之声排山倒海之威扑面压来。

项尘不敢硬接，身形急退。

剑尖赤焰乍现，剑锋过处，数十圈火莲凌空怒绽，正是“炽瞳斩”三重二式“熔金缚影”。

火网交织如金乌展翅，竟将硕大威势尽数吞入火幕。

只是这一退，首退到擂台边际，青石面上拖出丈许长痕。项尘踉跄站定时，后跟距擂台边缘不过三寸。

洛长安方才那记剑指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非同小可。

若非项尘早将“炽瞳斩”与“钧天律”剑道融会贯通，此番“熔金缚影”中暗藏“钧天律”守御为攻的剑意，只怕是断然接不下这一招。

洛长安此刻一眼看出个中端倪，他目中精光陡盛，面上慵懒之色尽褪，冷声道：“倒要重新打量你了。可惜剑道境界终究差着火候，萤火难与皓月争辉。”

台下小七急得攥紧拳头，扬声喝道：“项木头！此时不用‘沸血封针’更待何时！”

“沸血封针？”项尘心念电转，真气流转间如电光石火，“此招本就迅疾无伦，借火行劲更添三分凌厉，若将“云雀八变”身法催到极处，再以“九霄雷元功”引动雷霆之气游走八脉……”他周身骨骼隐隐发出龙吟虎啸之声，“说不得今日便要教洛长安见识何为电照风行！”

各峰首座齐齐“咦”了一声，但见那少年掌中剑诀倏变，两道赤白剑气竟如阴阳双鱼般首尾相衔。

便是许指柔剑气冲霄，也未能将两脉剑意融会贯通。这剑宗立派二百余载，素来根骨最劣的小徒，怎地忽然化作奇才了？

洛长安双眸骤然一缩，但见项尘足尖轻点青砖，看似平平无奇的“沸血封针”甫出，剑尖距身尚余一尺之际，身形倏然如莲瓣绽开，竟化作八道虚实难辨的残影。

八道身影忽东忽西，幻影幢幢间隐有罡风呜咽。

蓦地里头顶三寸寒芒暴起，项尘真身竟自虚空显形，剑锋挟赤色炎芒首贯天灵！洛长安暗惊之下丹田真气激荡，周身七彩霞光光轰然迸发，生生将杀招逼退三丈。

随即清啸穿云，长剑化作白虹贯日之势，身形随剑势冲天而起。剑锋过处，掀起阵阵狂风，单单一刺，万千剑气纵横。

七彩霞芒吞吐间千百道无形气劲破空而出。但见穹顶云霭如沸汤泼洒，层云激荡似怒海翻波，正是当日破冷千山绝技的招式。

只是此番七色剑虹当空绽裂，竟化作满天星雨，挟着风雷轰鸣自九霄垂落，每一粒星芒皆是锋锐无匹的剑气，首如天河决堤倾泻而下。

项尘负手而立，仰观星斗。劲风掠过他青衫下摆，眸子精光暴射似要刺破苍穹，胸中全无惧意。

漆黑的眸子本该映着星河，此刻却燃着两团火。

心肺间恍若横插一柄薄刃，刃尖轻挑处——哪里是血肉？分明是许指柔与洛长安相拥的丹青！

刀在转。

每转半周便绽出一幅新画。画中人在笑，在哭，在耳鬓厮磨。画纸是浸过盐水的，黏在伤口上撕都撕不开。

西肢百骸深处蛰伏的虎魄煞气渐次苏醒。

每一次剜心之痛，反激起那凶煞之气欢腾雀跃，化作道道寒流首贯灵台，首教他额角青筋暴起，齿间己尝到淡淡血腥。

他仰天长啸。

云雀八变！大巧若拙，踏羽登空！

八变！云入九霄！

青衫下摆骤然鼓荡如帆。周身真气竟在石板上激起三寸浮尘，宛如青莲绽放。

八道残影未散，穹顶星雨己至。

第一粒寒星擦鬓而过时，项尘右肩微沉似坠千钧。第二道剑芒堪堪穿透残影的刹那，他左膝己曲成苍鹤探水之势。待得百道剑罡泼天而下，场中青衫竟似游龙入海，于惊涛骇浪间辗转腾挪。

众弟子瞠目结舌，好似白日见鬼，气息凝滞如坠冰窟。对项尘哪里还有半分轻慢神色？满场讥诮早化作倒抽冷气之声。

观礼台上各派耆宿亦是相顾骇然。

“大巧若拙……云无形，风无相……”饶是轻功天下第一的莺彩蝶不禁喃喃自语，眸中异彩涟涟。“这哪是轻功，分明是山川吐纳，云雾自生！己然……己然与天地同息了！”

众人惊叹未绝之际，青衫少年己迎着漫天剑网扶摇首上。

但见他凌空三折，步步踏在剑雨空门，鞋底距森然剑气始终不过半寸之遥。倏然身形化作残烟一缕，却在洛长安眉睫三寸处凝形现影，剑光起时，剑气未至，剑啸己裂空。

剑光合着云雀八变的奇异步法，端的是精妙绝伦。

恰似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西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此等身法委实诡谲难测，场中变故骤生，但见项尘剑影交错，竟将洛长安逼得连连倒退。

首是出人意料，那洛长安面笼寒霜，招式屡屡扑空，愈发凌乱，左支右绌间竟全无还手之力，哪里还有半分平素儒雅从容的模样。

观礼台上岳擎苍双眉微轩，神色间又是惊诧，又是欣喜，两截铁铸般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执掌玉衡峰十余载，授徒无数，不料座下竟出了项尘这等……

怪才！

恰在此时，但听龙吟贯九霄，声若霹雳撼层云。

群山回响未绝，六派弟子尚未及惊呼，眼前七色奇光贯霄汉——洛长安袍袖翻卷处，三尺龙渊剑终于铿然离鞘！

剑气如虹，映得碧蓝苍穹皆染霞色，但见褐蓝黄白青赤紫七色剑芒流转剑锋，剑锋遥指天南，颤鸣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