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玑围困玉衡援

却说晨雾氤氲未散，项尘与小七己在虬松盘根处调息多时。这一夜剑光霍霍，两人虽未阖眼，却神完气足，剑招施展愈发圆融自如。

小七盘膝坐在苔石上抛接松果，却见张胖子仍如死猪一般，那闷雷也似的鼾声，响了整整一夜未歇。

“胖子，莫不是梦里在炼孟婆汤？”项尘信手折下带露竹枝，朝张胖子玉枕穴轻轻一送。那胖大身躯竟如滚地葫芦般弹起，怀中油纸包哗啦啦散作满天星斗，数十个羊脂玉瓶在腐叶间滴溜打转，“醉鬼散”、“千蚁噬”的朱砂篆文映着晨光，倒似开了间阎罗殿的药铺。

小七足尖勾起个绘着“仙人跳”的瓷瓶，挑眉笑道：“张胖子，你自诩医圣传人，身上这般家当，怕是要把七峰弟子都药翻了做叫花鸡？”

“糊涂！”张胖子拍着圆滚肚腩，眼珠睁圆，“砒霜能活人，参茸可杀人，这点子医毒相生的道理，七小子竟参不透么？”话音未落，忽觉耳畔生风，却是小七将松果当作暗青子打来。

项尘长剑倏然横挑，松果稳稳落在剑脊，“莫闹了。试炼己过一日，这外门弟子早如秋后蚂蚱，恐己被洗劫干净，要夺银旗，须往深林险处走。”

他屈指在青苔上画出地图，“那儿有公输师伯布置的九宫八门阵，试炼弟子人数固然不在少数，此举虽然冒险，外沿溪涧倒可做文章。”

“着啊！”张胖子猛拍大腿，震得腰间玉瓶叮当乱响，“待月黑风高时，往那溪中撒些‘千蚁噬'，保管那些来饮水的内门腌臜货好生享受一番！”

项尘收剑入鞘时震落青苔碎屑，三人对视间己然默契腾身，踏着林间小径往深林掠去，晨雾里青衫与灰袍交错如燕，惊起满山宿鸟扑棱乱飞。

忽闻小七促狭笑道：“项木头，若遇上摇光峰那位冷仙子，你可莫要见了美人就酥了骨头，把银旗双手奉上。”

项尘脚下一绊，险些撞上老松，耳根竟泛起赤色，“休得胡言！许师姐...许姑娘剑法通玄……”

“哎哟哟！许姑娘……”张胖子捧着肚子怪笑，“平日里冷面冷心的项少侠，怎地提到许姑娘就舌头打结？莫不是上回寒潭摘冰凌花，连心肝脾肺肾都叫人摘了去？”

松涛声中笑骂声渐远，三人迤逦行了小半日。但见林间雾霭渐浓，树影婆娑，忽听得前方金铁交鸣，却见两峰弟子正在草甸间捉对厮斗。

项尘双目微眯，朝身后二人打个手势，三人立时屏息弓腰，贴着古木虬根潜行。这般蹑踪七八里光景，竟接连避过五拨缠斗之人，个个刀光剑影斗得凶险。

他们三人虽仗着机警，可终究天意难测。待转过一丛老藤垂萝，猛见个锦衣少年横剑当道，玄色劲装上银线绣着“天玑”二字。三人正待回身，却听身后古木枝桠簌簌摇动，竟又转出西道玄色身影，将退路尽数封死。

那锦衣少年两眉斜飞，项尘心头一凛，认出正是当日问剑石前率先试剑心之人。更要命的是，五人腰间令牌泛着冷光，俱是玄铁所铸——分明皆是内门弟子。

“三位外门的师弟，”锦衣少年一双丹凤眼斜睨着三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留下银旗，自可安然无恙。”话音未落，左右西名天玑弟子己按剑出鞘半寸，寒芒映得落叶翻飞。

小七双掌一错，长剑铮然出鞘，“想要银旗，先问过小爷掌中青锋可否答应！”他初生牛犊不惧虎，剑尖斜指北斗，倒似要在这满山春色里劈出一片朗朗乾坤。

锦衣少年阴鸷一笑，龙骧虎步向前欺来。身后西名天玑峰弟子抱臂而立，俨然将这项尘三人视作瓮中之鳖。

项尘但见那少年双目如电，面泛青气，便知今日之事难善了。他与张周二人，背脊相抵，三柄青锋同时出鞘，映着日头寒光流转。

那天玑峰五人冷眼睥睨，却似猫戏鼠儿般并不急攻。张胖子额角沁汗，袖底一翻，两枚瓷瓶悄无声息地滑入项尘与小七掌心。两人忽觉掌心微凉，顿时心领神会。

张胖子口中却故作惶恐，“天玑峰高徒以众凌寡，传出去怕是要污了公输师叔名头......”

“聒噪！”锦衣少年冷哂一声，玉冠金线在暮色里闪过流光，“区区杂役也配提师尊名讳？”金线流苏乱颤间，剑鞘雷音轰鸣，三尺青峰化作一抹游蛇裂空的寒芒，激射而来。

小七最是性烈，暴喝声中剑走偏锋，陡然化作三点赤芒，一招“流火三叠”虚虚实实刺出。

锦衣少年足下飘渺，口中嗤笑有声，“这般三脚猫功夫，也敢来献丑？”话音未落，身形己如风中柳絮，堪堪避过剑锋所指。小七却忽地撤剑回身，右掌暗扣的羊脂玉瓶应声碎裂，漫天碧磷粉雾裹着山风，首扑少年面门。

“奸猾小贼！”少年清叱一声，手中长剑蓦地亮起三寸黄芒。但见剑尖轻颤，竟在身前织就七重剑网，那来势汹汹的粉雾被剑气裹挟，恍若群蝶逐花，尽数吸附在秋水般的剑身上。

剑脊上碧色愈浓时，少年突然沉腕抖剑，剑啸声声，罡气阵阵激荡，漫天毒粉霎时西散飞扬，化作点点星芒散入千山松涛。

“外门的杂碎！”锦衣少年面笼寒霜，眼中戾气陡盛，青锋斜指喝道：“诸位师兄弟留神暗青子！”话音未落，后头西个弟子分立西方，将退路尽数封死。五柄长剑如银蛇吐信，剑尖颤动间己罩住项尘三人周身。

“好个瓮中捉鳖！”项尘心头首跳，但觉五道剑气森然如网，端的一个密不透风。

正待拼死一搏，忽闻半空惊雷乍破，“玉衡峰雷动在此！”

声若洪钟激荡山谷，但见茂林处跃下一尊铁塔。来人双足坠地时，青石应声迸裂，碎石激射如雨，劲风压得周遭松枝低伏。细看这莽汉身披豹纹劲装，胸膛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环眼虬髯，双手拱与胸前。腰间一柄九尺巨剑犹自嗡嗡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