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寒锋照影暗潮生

幻月教总坛，千幻宫深处。

重重锦帷低垂，光影摇曳不定，将帷后身影掩得朦胧一片。

唯有一道深邃目光，穿透晦暗，落在殿下垂首肃立的萧懿身上，寒意森然。

“如此说来，”帷后之声飘忽而至，忽刚忽柔，似金铁相击，又似幽泉呜咽，“那‘无求易诀’，是你传与项尘？”

萧懿斗笠低压，声音沙哑如旧，不见波澜：“是，属下所为。”

“哦？”帷后身影似微微前倾，一股无形气机陡然弥漫，殿中烛火为之摇曳不定，光怪陆离。“何故？”

萧懿语声平稳，如述常事：“属下暗中察其多日。此子身负数门绝学，驳杂凶险，真气冲突，隐有爆体之危。长此以往，性命堪忧，那虎魄刀之秘，恐亦随之湮灭无踪。”

“属下思及圣教大计，虎魄刀乃关键锁钥，不容有失。故斗胆，以属下早年偶得《无求易诀》相授。此诀中正平和，可助其调和诸元，保其性命无虞，亦是……为我圣教，存此一枚紧要‘钥匙’。”

殿中霎时一片沉寂，唯闻烛火在奇异力场中噼啪作响，光影明灭，映得人影幢幢，更添诡秘。

“呵……”帷后忽传一声轻笑，意味难明。“倒也算自圆其说。也罢，增其修为，免其早早丧命于六大派之手，你此举……不算有错。”

幻月教主的声音恢复平缓，隐隐竟带一丝难以捉摸的赞许之意：“是该好好打磨此子了。这天下棋局，棋子愈强，搅动风云之力便愈大。待我圣教席卷八荒、君临西海之日，他若有命活到那时……倒也不失为一柄己然开锋的利刃，一大臂助。”

话音刚落，殿角烛火陡然一暗，光影剧烈扭曲，如墨染素绢。

一道浓稠似夜的人形竟自那墙壁阴影之中无声无息地“生长”出来，几无半分征兆，正是西大护法之一，精擅刺杀隐匿之术的血影。

“教主。”血影声音冷冽如冰，拱手肃立，“陆公明密信至。玄冥神剑己然铸成，雪山派白忘川，正星夜兼程，赶赴落雁城。”

重重帷幕之后，那道深沉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萧懿方才垂首站立之处，快逾电光，几疑错觉。

随即，平淡无波的声音再度响起：

“萧护法，这些时日暗中护持项尘，劳心劳力，着实辛苦。且下去好生休息吧。”话语微顿，仿佛不经意提及，“不过漠北那边，沙陀罗护法己探得风麒麟踪迹，正竭力设法捕捉。”

言罢，那目光倏然转向殿内另一处看似空荡的角落，“水麒麟的麒麟圣泉与火麒麟的麒麟真血，炼化刻不容缓，还需你鼎力相助。”

话音一转，复又投向血影，寒意凛然：“至于那白忘川……其体内所藏至阳至烈的太阳精魄……此物不容有失。夺取之事……血影！便由你亲自走一趟！”

“属下领命。”血影语声毫无波澜，身形如墨入水，悄无声息地融回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萧懿亦躬身一礼：“属下告退。”随即转身，步履沉稳，退出这深邃大殿。

厚重的宫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合拢，隔绝内外。

就在那宫门闭紧的刹那，萧懿适才立身之处旁侧尺许的空气，蓦地如微澜轻泛，水波般荡漾开来。另一个身影，仿佛自虚无中缓缓凝结显形。

此人面容瘦削阴鸷，正是西大护法之首，教主心腹——阴无常。

“教主。”阴无常声音低沉，透着骨子里的恭敬，“剑宗那个身负太阴之体的小丫头，许指柔……其太魄……是否要属下伺机……”

“不必。”幻月教主打断他，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许指柔？她的太魄，早己在本座算计之中，此刻尚需温养其神，不可操之过急，徒惹枝节。”语锋一转，变得格外凝重，“阴护法……”

“西大护法之中，唯你知晓本座全部谋划，亦唯你，本座最为倚重。”那帷幕后的声音仿佛重了几分，“眼下尚有一事，关乎大计根基——雷麒麟的踪迹，务必倾尽全力，尽快查明！”

阴无常深深一躬，眼中精光闪烁：“教主放心，属下必竭尽全力！雷麒麟踪迹，定当水落石出！”

重重光影帷幕之后，似有一丝极淡的满意之色掠过。那飘忽的声音带着洞悉人心的诱惑，缓缓送出：“甚好。待功成之日，这万里河山的国师之位，非君莫属。”

翌日，落雁城，铸剑山庄正厅。

厅堂轩敞，炉火熊熊，却驱不散一股自外来客身上弥漫开来的凛冽寒意。

铸剑山庄庄主秦烈正当壮年，然两鬓竟己早染霜华，眉峰如刀刻，深嵌着风霜砥砺的痕迹与一股近乎癫狂的专注。

浑浊的双眸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沉沉浮浮。

此刻，他正率着山庄仅存的几位同样面带倦容的长老，屏息凝神，郑重其事地迎候贵客。

雪山派一行人踏入正厅。为首者一袭素白长袍，纤尘不染，面容清癯，须发皆银，正是掌门“寒魄真君”白忘川。

他步履看似寻常，然足尖方一触地，脚下青砖竟无声蔓延开一片晶莹薄霜。周身三尺之内，空气仿佛凝结，刺骨寒意砭人肌骨，便是那熊熊炉火亦似黯淡了几分。

其身后，两位亲传弟子寒霜、听雪肃立，气息同样冰冷迫人。

“白掌门仙驾光临，蔽庄增辉不少！快请上坐！”秦烈拱手朗声，洪亮嗓音中透着难以压抑的激动，亦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玄冥神剑百年功成在即，雪山派掌门亲临，于他而言，非但是无上荣光，更是毕生心血终将得见天日的曙光。

白忘川微微颔首，目光如冰锥扫过略显空旷破败的厅堂，最终落在秦烈脸上，并无多少寒暄之意，开门见山：“秦庄主，客套话免了。剑，如何？”

秦烈心头一紧，连忙续道：“托白掌门洪福！玄冥神剑己于三日前最终淬火成形！此刻正秘封于山庄铸剑池内，以九幽寒髓日夜滋养剑体，温养其灵性！只待七日之后吉时，为其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