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是我对不起你们

洛允珩眼眸骤缩，像是被手电筒突然照进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原本故作镇定的面容瞬间有了一丝裂痕。

一抹难以掩饰的慌乱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尽管他极力想要恢复平静，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

他的眼神开始四处游移，抬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抿着唇，点点头。

宋以蓁从善如流的笑了一下，“谢谢。”

顿了一下，她手上摆弄着茶壶，又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你是在哪里找到夏爷爷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她的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在洛允珩身上。

那眼神里仿佛藏着一把锐利的钩子，要从他的身上钩出所有隐藏的秘密。

宋以蓁的眼睛一眨不眨，眼瞳像是两颗幽深的黑宝石，在阴影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在洛允珩的五官间游走。

从那看似平静的眼眸，到微微抿起的嘴唇，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拆解开来，剖析其中的意味。

这时，夏老爷子却接过话茬。

“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疗养呢，不知道澄澄有没有跟您说过我身体不好？”

闻言，宋以蓁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手上的茶壶上。

是有的。

他说他爷爷身体不好，没多少时间了……

她一直以为是绝症，没想到还能治……

宋以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开口，“他说过的。”

夏老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就是为了给我治病，一直拼命的赚钱……”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仿若老旧的二胡在幽咽地诉说。

浑浊的眼眸中雾气弥漫，那深深的皱纹里像是藏满了往昔的哀愁，每一道褶子都在微微颤动。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字句间夹杂着沉重的叹息，似有千斤重石压在心头，让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凝重起来。

说着，他抬头悲戚的看着宋以蓁，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

对不起他们？

估计是夏老爷子还以为他们是真心在一起的……

宋以蓁抿唇，手上流畅的倒着茶汤。

倒也没解释，反正人已经没了，多说无益了，还惹得别人徒添伤悲。

洛允珩看夏老爷子悲从心来，抬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打，无声安慰着他。

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宋以蓁笑了一下，“你们关系很好？”

听洛允珩刚刚的言语，应当是很久不见了才对。

洛允珩看着她，开口，“小时候我爸妈总忙，没时间照看我，都是拜托夏爷爷照看的，他就跟我亲爷爷一样。”

闻言，宋以蓁眼里有什么闪了一下。

这样也好，夏老爷子也算是老有所依了。

夏景澄还没完全出名，夏老爷子生病又还需要疗养……

宋以蓁蓦地想到了夏景澄给公司偿还的那笔巨额违约金。

“夏爷爷，景澄平时是会做一些兼职吗？他还没出道的时候就能把您送到国外进行治疗，真的很不容易。”

夏老爷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声音略带哽咽地开口。

“是啊，这孩子打小就特别孝顺。

自从得知我患病以来，他可真是操碎了心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出门工作，一直忙到深夜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

为了能多赚些钱给我治病，他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过。

这孩子平日里也节省得让人心疼，自已舍不得吃穿，但凡有点好吃好喝的东西，全都留着给我这个老头子享用......”

夏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眼眶中的泪水愈发汹涌起来。

然而此时的宋以蓁却早已无心再倾听下去。

她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种种疑问。

这样一个省吃俭用的人，竟然会舍得为了离开【甄艺】而支付那笔巨额的违约金呢？

要知道，那笔违约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能够留在手中，足够夏老爷子安享晚年，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一个个问题如同一个个谜团，紧紧缠绕在宋以蓁的心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目光重新落到夏老爷子身上，宋以蓁轻声问道，“您现在有地方住吗？病治好了吗？”

洛允珩搭腔，“我把夏爷爷接到我那边一起住了，爷爷年纪大了，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夏老爷子缓了缓情绪，也开口。

“老头子身体不比以前了，这病也不好治，在医院也是荒度时光，就打算这样安享晚年了。”

宋以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估计也是因为夏景澄去世了，没了求生的念想，也就看开了。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这一点没什么好劝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您尽管开口。”

“好嘞，谢谢您。您是个好人啊，澄澄做出这样的事，您还能不计前嫌的对我这个老头子这样好。”

说着，他甚至想站起来给宋以蓁鞠躬致谢。

好在被洛允珩拦住了。

三人又聊了一些家常，这才起身道别。

阳光无力地洒在大地上，像是被寒冷稀释过一般，徒留淡淡的光晕，却带不来多少暖意。

天空中依旧是铅灰色的云层占据主导，只是在缝隙间透出几缕微弱的光线。

洛允珩搀扶着夏老爷子，走到车边，车身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呼啸而过的车辆带起阵阵寒风，发动机的轰鸣声与喇叭声交织，让周边显得嘈杂而又清冷。

宋以蓁刚要上自已的车，却被身后人扬声叫住。

“宋总。”

她抬头看过去。

夏老爷子浑浊的目光正紧紧的锁住她，眼神里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情感。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好似有千言万语在舌尖徘徊，却又被心底的犹豫拉扯。

喉结艰难地滑动，眉头深锁。

手中的拐杖轻点着地面，一下又一下，似在叩问内心，该不该把那满腹的话说出来。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到宋以蓁的眼里，她蹙起眉。

夏老爷子面上却展开一道笑容，“祝你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