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后薨(1)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皇后佟佳氏薨。

皇后薨逝，举国致哀。紫禁城里更是一片哀戚愁云惨淡。皇宫嫔妃皇子公主们无论真心假意面上也都是做足了的悲切伤痛。这位佟佳氏皇后虽然只做了一天的皇后，但是出身满洲大族，又是康熙帝嫡亲表妹的佟佳氏却是初一进宫就封为贵妃，孝昭皇后薨逝之后更是以皇贵妃之尊执掌后宫十多年之久，帝王恩重又岂是这些从贵人开始慢慢往上升的嫔妃们可以比拟的？

九月十九日，册谥为，“孝懿皇后”。

御书房

三十来岁的帝王本应是英姿勃发，气势非凡的。但是此时的康熙却显然格外的伤痛和虚弱。这自然是外面的臣子和嫔妃们看不到的一面。无人的时候，威严的帝王岂是和平常的丧妻的男人是一样的。

“皇上，请保重龙体。”

空荡的御书房里林如海一身四品官员朝服，但那平静淡然的神色和在帝王面前的从容自若确实连一品大员也是没有的。康熙无力的坐倒在御座里，低声道：“是朕……是朕害死了她。”林如海轻叹一声道：“皇后娘娘原本就体弱多病，并不是皇上的错。”康熙苦笑道：“若不是朕非要她入宫为妃……若不是……”

对于这些从前的爱恨纠葛林如海也不能为力，只能轻叹道：“事已至此，皇后娘娘并未怪过皇上，皇上还要为大清江山保重自己才是。”谁人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但是帝王的年少轻狂赔上的确实几个人一生的幸福。身为旁观者的林如海无能为力，或许就连身在局中的康熙自己也无能为力，到如今，佳人已去也只能突然奈何。

康熙点点头，无奈的道：“朕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罢了。如今……朕又能去向谁说？以后去了那边再向他们赔罪罢了。这个……是你家的女娃儿？”

康熙将目光转到林如海身边的小女娃儿身上。因为是皇后孝期，小姑娘穿着一身素白绣着兰花暗纹的衣裳，梳着小两把头上簪着一只白玉花簪。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显出了绝美的胚子，眉目如画，雪肤如玉。一双眼瞳清澈无暇，看着自己也没有半点畏惧之意。乖巧的站在林如海身边看着自己，眉眼间自有一股灵秀之气。京城里这诸多的格格公主，千金贵女竟也给生生的比了下去。

林如海俯身抱起女儿道：“正是，这是小女黛玉。玉儿，还不见过皇上。”

小黛玉被父亲给抱在怀里，行礼却是万分不变，偏偏林如海丝毫没有知觉一般，黛玉只得对着坐在上首的皇帝甜甜一笑，“黛玉给皇上请安。”请安的话自然是家里母亲贾敏教的，小黛玉倒是记得牢牢的说的有模有样。康熙点头含笑道：“好一个灵透俊秀的小女娃儿。还是你好福气。”说着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来给个黛玉道：“朕还不知道你带着小女娃儿一起来，这个当是见面礼罢。”

林如海淡笑道：“这可不敢，玉儿年纪尚小，哪敢收皇上如此厚礼。”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当初你们讹朕的东西还少么？”

林如海含笑不语，替女儿将玉佩收好。

多年不见得少年友人叙过了旧，林如海抱着黛玉在康熙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道：“皇上招微臣进京可是有何要事？”康熙道：“你也多年不曾回京，朕招你回京述职你还有异议不曾？”别人做官都恨不能离皇帝近一些以沐圣恩，偏偏林如海确实反其道而行，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进京。明明有经纶济世之才，偏偏一个四五品的小官做了十几年还津津有味。

“朕将江南盐务托付给你。这次离京你就到巡盐御史任上去吧。”

林如海挑眉道：“这可是肥差中的肥差，臣叩谢皇上恩典。”

康熙佯怒道：“少给朕阴阳怪气。朕信得过的人没有几个了。京城里事务繁多你也不肯回来相助，既然如此，江南就交给你了。”林如海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两年西北也安定，葛尔丹蠢蠢欲动，京城里也是党羽盘结，索额图支持的太子堂和明珠支持的大阿哥党虽然还没有闹到台面上来，但是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却是不少。他自己不愿再搅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自然就只得接受江南的事务了。

康熙接着又和林如海说起许多朝廷上下的琐事，黛玉安静的坐在父亲的怀里听着，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模样。康熙看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心中一动，对林如海笑道：“如海，咱们说着这些忒是无趣，却委屈了你这玉儿在这里陪着无聊了。”

林如海儒雅的眼眸微微眯起，盯着康熙淡淡道：“皇上你想做什么？”那模样，显然就是防着皇帝将什么坏心思打到自家宝贝女儿身上。

康熙笑道：“朕好歹是一国之君，你用的着如此提防么？”

林如海撇撇嘴，暗道你若不是一国之君，我倒不用如此提防了。

康熙道：“罢了，朕只是看你这玉儿玲珑可爱，想让她去陪陪朕的四阿哥罢了。你大可不必如此紧搂着不肯撒手。”

“四阿哥？”四阿哥胤禛，生母德妃乌雅氏。这原本没有什么，但是他同时也是佟佳皇后的养子。素闻佟佳皇后极为疼爱这个儿子，想起从前的交情林如海还是问道：“四阿哥怎么了？”康熙眼色一黯，低声道：“四阿哥从小在佟佳膝下长大，母子情深。如今刚刚大病初愈，那孩子性子烈，如今这样子……佟佳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