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死掉的沈泉才是好沈泉

沈泉曾经无条件地相信他的导师，将他的每句话都铭记在心里。

有一天，他的导师豪情万丈地告诉他：“我们将进行一场亵渎神明的实验。”

将人类与诡异完美融合，诞生出人造诡王，从而终结这个时代，将神明彻底驱逐，这让沈泉感到热血沸腾。

所以他毕业后放弃了高薪的工作，义无反顾地跟着导师加入了灭世会，投入到拯救世界的战争中。

至少他以为这是在拯救世界。

在临渊市的诡潮里，他们发现了最佳的实验样本。

那个废墟里的男孩，用懵懂而又淡漠的眼睛望着他们，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我们的研究如同雕刻，雕琢出完美的艺术品，这是多么让人自豪的一件事。”

导师俯下身摸着男孩的头，微笑着告诉沈泉：“每一件作品，都是我的孩子。”

沈泉一开始并不能完全理解他，将人类当做实验品，这是有违的，至少作为医生，他无法用手术刀杀死自已的同类。

所以他会在空闲的时间，抽空去教那个小孩写字，会偶尔出于同情，将导师用的药剂换成对神经刺激较小的药品。

但是，当他的耳边习惯了人类的哀嚎，冰冷的手上感觉不到血的温度时，沈泉逐渐理解了一切。

一旦进入了他的实验室，那么他们就已经不能再被视作人类了，他们与小白鼠或者青蛙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开始更加疯狂地投入时间和精力，为了这个项目赌上了自已的一切，并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直到有一天，他惊讶地发现，切断某个人类的颈动脉后，自已再也不会产生无用的内疚感了。

沈泉很高兴，他已经成为了教授口中的“好学生”，于是他带着最新的报告，骄傲地敲响了导师的房门。

可是，摆在熟悉的桌子上的，却是一张婴儿的照片，以及那个男人的辞呈。

教授面带歉意地告诉他，他现在真的有了孩子，每次看到实验体受折磨，都会联想到自已的儿子，手就会开始发颤。

他干不下去了，每次睡觉时都会做噩梦，像有无数冤魂在耳边惨叫。

他现在只想安稳地度过晚年，看着自已儿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于是他销毁了所有的研究成果，连带着沈泉的所有心血一起，全部毁于一旦。

“我们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他懊恼地捂着头，轻飘飘地否认掉了自已的信念，“我会将这个错误修正。”

“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沈泉感到自已的天塌了下来，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凭什么？”

“为了追随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让自已变成了冷血的刽子手。”他疯狂地摇晃着这个男人。

导师保持着沉默，沈泉开始失声痛哭，双臂慢慢放下，感觉到自已的所有信念瓦解崩塌。

……

两天后，他收拾好自已的东西，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心灰意冷的实验室。

在离开前，沈泉决定最后去看一眼56号实验体，毕竟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他整理东西的时候，在柜子里找到了自已带过来的童话书，想着作为临别赠礼，送给那个小孩也不错。

沈泉带着童话书来到了实验区，远远地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陌生的人影，于是一闪身躲进了墙壁的阴影里。

他知道，灭世会与四大家族的高层有密切的合作，这些事不是他能听的。

沈泉躲在拐角里，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合作愉快！”他的导师笑呵呵地说道，与那些人握着手。

“56号实验体的研究进展很顺利，感您提供的资料，我相信它值这个价格。”

沈泉的心中升腾起无名之火。

“这个骗子！懦夫！剽窃犯！那是我的研究成果，是我的作品！”

他居然把它们卖了？然后笑呵呵地说什么自已会终止错误，只有沈泉他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愤怒摧毁了他的理智，他拿着锃亮的手术刀冲了上去，将那个男人的腹部彻底捅穿。

他的导师在临死前，依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沈泉已经听不清了。

亲手执行过无数次诡异的实验，沈泉体内早已积攒了大量的怨念，在此刻彻底爆发，觉醒了A级天赋【入微】。

沈泉用自已的能力，杀了实验室所有人，打开了牢笼，将56号实验体放了出来。

他会继续这个实验，他会比导师做得更好，他将继承那家伙的遗志，让诡王现身于这个时代！

……

沈泉躺倒在地上，被拖拽着往前走，涣散的瞳孔努力地凝聚了起来，暂时从走马灯里回过神。

他的眼镜片已经彻底碎掉了，歪歪斜斜地卡在脸颊上，鲜血混杂着玻璃渣。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黑成了熊猫眼，右眼肿成了电灯泡，完全看不出原来帅气的样子。

路泽哼着轻松的歌，左手提着滴血的电锯，右手抓着他的长头发，一步一步地在走廊里前进。

身后留下一大滩血迹，那些都是沈泉流出来的，他这才惊恐地发现，人的身体居然能流这么多血。

“嗯？醒啦。”路泽停下了脚步，松开了右手，微笑着俯下身来看着他。

“第34次被抓回来，有什么感想吗？”

沈泉的头“咚”地一声敲在地板上，产生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他张开干裂的嘴，用嘶哑的声音发出一阵模糊的呻吟，路泽稍微靠近了一些，这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骗子……剽窃犯……我的作品……我的……”

“为什么……他把我们的心血卖了，为什么导师要骗我？”

看到沈泉这个疯癫的样子，路泽沉默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

他看向一旁的笔记本，这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摊开双手说道：

“可是他没有骗你啊。”

“什么？”沈泉发白的眼珠子转动了起来，颤抖着仰视着路泽。

“那天教授来到我这里，其实是准备给我来一针安乐死的。”

路泽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说道：“他卖出去的，是假的资料啊。”

“但是你杀了他，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睁大血红的眼睛，像恶魔一样在沈泉耳边低吟，将最后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沈泉的瞳孔开始剧烈地震，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的眼前浮现出中年男人和蔼的微笑，又逐渐被朦胧的泪水模糊。

那家伙真的是在终止错误，但他这位爱徒，却又将错误延续。

“好了，我也玩腻了。”路泽散漫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已经有24个小时了，这个怪谈内该杀的人已经杀完了，能跑的人也跑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还在医院内。

他抓住空中的笔，在【格人致知】上写下一行字。

【医院范围内，所有微生物全部死亡】

“再见了，沈医生。”路泽笑着说道，“希望我们地狱里还能再见。”

沈泉知道自已死期已至，慢慢闭上了眼睛，身体开始逐渐消散。

苍白的灰尘在空中缭绕旋转着，就像一个年轻人缓缓地鞠了一躬。

死掉的沈泉，才是好沈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