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审问

办公室很整洁，雪白的墙壁映着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晃得让路泽愣了一会神。

“请坐，路泽同学。”

孟成的话打断了他的发呆，于是路泽点了点头，乖乖坐到办公桌对面。

“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继续上课了。”

周老师关上门回教室了，于是这个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两个人隔着檀木桌子，都在暗中打量彼此。

站在孟成的视角，对面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看起来并不健壮，似乎不太可能是凶手。

而在路泽眼里，这位调查队大队长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全然没有强者的架子。

表面上来看，就像是一个和煦的老师，正在找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谈话。

然而，只有当事人自已才知道，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别紧张。”

孟成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前几天警卫厅接到案子，这几个无业游民失踪了，我们在寻找目击证人。”

桌上赫然是张彪等人的证件照，最后一张照片里遍地血迹，标注着“疑似案发现场”。

照片里的场景，正好是那个废弃仓库。

“这几人都是附近的混混，最近似乎与罗家的联系比较紧密。”

嘴上陈述着事件，孟成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路泽的反应。

让他意外的是，路泽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连被怀疑后的最基本的惊恐都没有表现出来。

这一点都不正常。

路泽用深灰的眼睛注视着他，认真地翻看着几张档案，又将它们放回了桌上。

“管理局的结论是……与我有关？”

孟成沉默了一会，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任何慌乱的痕迹，但是没有任何收获。

“那天你被人从警卫厅带走后，卢兹是在这个仓库附近找到你的，你身中两枪，受了重伤。”

他思索了一会，继续沉吟着说道：“我们检测了仓库内残留的血迹，根据DNA对比，得出受害者的身份就是这几个失踪的人。”

“另外，在仓库附近的下水道内，我们发现了警卫厅丢失的手枪，疑似是有人伪装身份冒领的。”

孟成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你不觉得很巧吗？”

“前脚刚有人要追杀你，后脚他们就翘辫子了。”

“该说是天要护你，还是人为因素在作祟？”

出乎他预料的是，路泽眯起眼睛笑了，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十指合拢，将手放在桌面上，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反问道：

“所以，孟大队长，您认为我一个高中生，能杀了十几个成年男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孟成在心里暗暗地想，如果突然觉醒了高级诡师天赋，反杀几个普通人确实易如反掌。

但是就在刚才，他仔细探查了路泽的等级，却惊讶地发现，这只是一个诡异侵染度极低的普通人。

他在敲击桌子的时候，悄然启用了B级诡器【汉谟拉比法典】。

在孟成的身后，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刻满古老文字的石碑，一般人眼里是看不到的。

法典讲究一个“诚”字，破除一切虚伪，公平公正地审判每一个人。

石碑的阴影笼罩范围内，所有人身上与诡异相关的信息，都会暴露无遗。

在此领域内，任何人都无法说谎。

这块法典告诉他，眼前的高二学生，确实只是一个受到诡异轻度污染的普通人。

他曾经多次，靠着法典解决了致命的危机，所以从不怀疑过它给出的信息。

“不。”孟成疑惑地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已原先的猜测，于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是他想的最坏的那种情况。

如果路泽是重度污染者，那才是他该头疼的时候。

一颗埋藏在人群中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棘手的怪谈，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比起这种情况，目前的事情发展要轻松很多。

于是孟成恢复了温和的笑容，问道：“我只是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泽明白，无论怎样，他是没办法从这件事中脱身了。

于是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移开视线，看着窗台上苍翠的盆栽，不紧不慢地陈述道：

“那天晚上，我被他们追杀，无路可逃，只能跑到这个仓库。”

“然后规则怪谈就降临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全是真话。

只是稍微缩减了信息而已，抛开怪谈的创造者不谈，确实是这么回事。

“怪谈？”孟成皱了皱眉，严肃地询问道，“你还记得它的规则吗？”

路泽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回忆了很久，这才继续说道：

“规则第一条，进入仓库的人，不得先迈出左脚。”

孟成愣了一会，在调查记录上写下这条规则。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怪谈事件，各种限定条件千奇百怪，目的都是为了消灭人类，所以他并没有感到过多的疑惑。

“规则第二条，不得接触到强烈的光线。”

以上都是真话，只不过原本简短的规则，被人为加了限定条件，让它看起来显得更真实。

就在这时，路泽移回视线，盯着孟成手边的笔，突然问道：“可以给我一根笔吗？”

“第三条我有些想不起来，需要在纸上推演一会。”

“可以。”孟成注视着他灰色的淡漠的眼睛，点了点头，将笔递了出去。

在拿到笔的一瞬间，路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让人难以察觉。

他在将白纸平铺在面前，左手撑着自已的脖子，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皱着眉在空气中用笔尖比划。

孟成一直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并不着急催促他。

似乎是回想起那天的细节，路泽在白纸上写下：“规则第三条，这个怪谈最终只能有一个人存活。”

这是假话，在【汉谟拉比法典】的影响范围内，路泽写下了唯一一句假话。

随后，他平静地将纸推到孟成面前，搁下了手中的笔，深灰的眼睛中看不出在想什么。

孟成点了点头，收起纸张，整理着目前得到的线索。

在追杀的过程中，十几个人同时误入规则怪谈，最终只有一个存活者，那个人恰好是路泽。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有B级诡器的保证，他完全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倒不如说，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新出现的怪谈吸引了。

孟成觉得，这小子的运气简直好的离谱，竟然三番五次地从怪谈手中活下来。

他都开始怀疑，路泽觉醒的诡师天赋，难道是【幸运】不成？

过了半晌，他才恢复了笑容，对路泽说道：

“已经可以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接着，仿佛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又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件，递到对方面前。

路泽疑惑地接过文件，封面上赫然写着【怪谈调查员临时征用合同】。

“我希望你能加入怪谈管理局。”

这招给路泽整不会了，他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他一个写怪谈的，你让他去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