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且插梅花醉洛阳

荀贺云一行人抵达洛阳的时候，正值暮春时节。和畅惠风才刚停歇，解愠薰风就己然迫不及待地吹起。

车驾行驶在天街上，贺望北掀起车窗挂帘向外看去，但见道旁晚樱如云，缤纷落英如雪，夕照余晖为粉白花瓣镀上一层熔金光晕。

更令她称奇的是，天街上除了樱树，竟还种上了一簇一簇的牡丹。

“我离开洛阳之前，还没有这些牡丹。这才一年多的时间，连天街都大变样了。”贺望北赞叹道。

荀杳儿亦掀开车帘看了看，对贺望北晏然笑道：

“家父在家书中曾提到，陛下命上林署在洛阳城中广种花木，尤其是移栽了许多牡丹。想来也只有这样雍容华贵的花，才堪匹配盛世景象。”

云殊同坐在马车中，安静旁听荀杳儿和贺望北侃侃相谈。

她出身贫寒，全凭自身才学通过层层选拔，艰难坐上九品主簿的位子。什么樱花，什么牡丹花，她也只在诗文中读到过，从不曾亲眼见过。

在柴桑县时，大家彼此是县衙同僚，一样做着县中事务，亲熟似一家人。

可到了京畿洛阳，一切仿佛全然变了。

云殊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她与荀杳儿贺望北两人，确实来自不同的世界。

“云姐姐？云姐姐你想什么呢！”

“呃......啊？”

木然出神的云殊被贺望北几声呼唤叫醒了，斩断了脑中胡思乱想，尴尬地笑了两声：

“呵呵，没想什么......我还是第一次来洛阳，从未见过这样繁荣的城镇，一时看呆了。”

贺望北挽着云殊的胳膊，爽朗道：“回头我带你逛遍洛阳城！洛阳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可全知道。”

三人说话间，车驾己穿过应天门，行至紫微城中。

传旨钦差上前，先对云殊说道：“请云大人先去工部官邸安置，择日便会有工部官员接引您去面见侍郎大人。”

又对荀杳儿和贺望北道：“陛下有旨，请荀大人和贺姑娘前往观澜殿觐见。”

荀杳儿凑近云殊，低语道：“你去吧，不用担心。我面圣之后，就会去找你的。”

云殊轻轻点头，随传旨钦差另换一辆车驾赶赴工部官邸；荀杳儿和贺望北则仍乘着此辆马车去观澜殿。

驶近观澜殿后，荀贺二人下车登阶，在叶蓁的引领下入殿觐见孟遇安。

荀贺入内时，孟遇安并不在殿中。叶蓁称，孟遇安练武强身健体未归，让荀贺在此稍待片刻。

二人刚在后殿坐定，贺望北一回眼却看见萧翊在此，跑上前又惊又喜道：

“你怎么在这里？”

萧翊正在后殿整理书籍，见贺望北和荀杳儿突然出现，忙放下手中事，向荀贺拱手行礼：

“荀大人，贺姑娘。”

“哎呀，干嘛这么客气！”贺望北推了一下萧翊的肩膀，再次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贺望北兴高采烈、一脸天真无邪；可荀杳儿在后面似己看出些端倪来，走上前来回了一礼，款款问道：

“不知萧公子......现下是何供奉？”

萧翊眼眸低垂，低声道：“在下......现在是秘书省校书郎，掌管陛下图籍书册与起居注。”

荀杳儿一听这个回答，十分己有八分了然于胸，“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贺望北越发好奇：“校书郎？你不是饮冰卫的人吗？怎么干起文职了？”

萧翊答道：“陛下念我伤后体弱，就免了我服役之责，予我文职供奉以作慰勉。”

“哦，原来是这样。”贺望北若有所思，不再追问。

正在此时，孟遇安练武归来，刚走进后殿，萧翊忙迎了上去，接过孟遇安手中佩剑，还替她解下身上外披。

贺望北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反应不过来眼前光景；倒是荀杳儿处之泰然，拉起贺望北上前参驾。

“杳儿，望北，你们都回来了！”

孟遇安笑语盈盈地看着荀贺二人，随手将佩剑和外披交予萧翊，而后打手势让他退下。

萧翊走后，荀杳儿才开口恭谨言道：

“承蒙陛下信任，杳儿外放柴桑县一年，广开眼界，深入了解民情，获益颇丰。今再得陛下器重，重返京都为官，必将尽心竭力，以报陛下恩德。”

“一年不见，你还是这样勤慎恭肃。”孟遇安笑道。

说罢，孟遇安又与荀杳儿絮絮闲谈起她作为柴桑县令这一年间的见闻，荀杳儿一一表述详尽。

贺望北仍呆立在一旁，脑海中还回想着刚才孟遇安与萧翊相处时的情状，一言也不发。

孟遇安和荀杳儿聊完，打眼瞧见贺望北呆若木雕，不禁笑道：

“咱们贺姑娘这是怎么了？往常见了我，只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今天怎么成了闷葫芦了？”

荀杳儿转头看见贺望北的模样，急忙笑着解围：

“望北是路上太劳累了，再加上昨夜想到能见着陛下，兴奋得睡不着，晚间失了寐，现在才有点精神恍惚。”

“是这样啊，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孟遇安和蔼笑道，“亲眼看见你们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荀杳儿答应一声，拉着贺望北逃也似的离开了观澜殿。

到了殿外，贺望北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满脸写着匪夷所思：

“萧翊，他是遇安姨母的小郎君？！”

“嘘！悄声！”荀杳儿慌忙捂住贺望北的嘴，又压低声音道，“你既看出来了，就不要再说穿了。”

“可我就是不明白啊！”贺望北掰开荀杳儿的手，继续喋喋不休，“他......他是刚是的，还是一首都是的？”

荀杳儿看了贺望北一眼，目光飘向了别处，幽幽道：

“这一点，现在己经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啊？”贺望北嘟囔道。

荀杳儿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重新注视着贺望北，不苟言笑道：

“重要的是，我知道萧翊长得像谁了。”

“啊？我娘亲也这么说过......”贺望北懵了，急急问道，“所以他到底长得像谁啊？”

荀杳儿神情凝重，头脑清晰冷静，不徐不疾说出了三个字：

“顾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