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挑衅

钱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保暖。

俞惊雀被带到了她面前。老人家慈眉善目，目光已经浑浊了，但还是在听到俞惊雀的声音之后重新焕发光彩，“惊雀，是惊雀吗？”

俞惊雀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表姨妈，我是惊雀。您身体好点了吗？”

老太太嘶嘶笑着，嘴巴里牙齿所剩不多，说话漏风，“好多啦。听说你读大学啦？读书好啊，读书才有出息。”

俞惊雀语气放得更柔和：“是的，在Q大读书。”

老太太伤感起来，“上次见你，才那么丁点大，跟团棉花一样，又白又软，讨人喜欢得要死。现在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差不多都可以结婚了。”

老太太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记忆里只剩下了俞惊雀小时候的样子。她还带过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孩一段时间，那是她女强人的人生中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光。

俞惊雀感到她干枯苍老的手掌在自已脸上摸来摸去。他乖巧地把脑袋伸过去任她摸。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老太太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但嘴里还在不停絮叨着：“惊雀都长这么大了……Q大好啊，Q大是所好学校。要好好念书。都是好孩子，惊故也是好孩子……”

在背后推着轮椅的钱老太太的儿子插入对话，抱歉地对着俞惊雀说：“我妈她有点累了，我先带她进去休息，你们随意。”

俞惊雀站起来，冲他点点头。

他感激地看着俞惊雀，“我妈她最惦记的就是你，如今总算见你一面，她也可以安心了。”

俞惊雀微微欠身，“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钱老太太被推进房间，俞惊雀也不免有些恍惚。他向凌倦感慨了一句：“岁月不饶人。学长，你说我们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凌倦端着个盘子，上面都是他给俞惊雀拿的小蛋糕。他递了一块给俞惊雀，“组长，你就算成了小老头，也是最好看的小老头。”

俞惊雀：“……”

在凌倦的投喂下，他总算是吃饱了，逛得也累了。宴厅里有为客人准备的临时休息座椅，俞惊雀拉着凌倦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着。

站的太久，俞惊雀噘着嘴小声对凌倦抱怨：“脚好疼啊。”

凌倦闻言，把自已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腿上，在他后脑勺上抚了抚，“先把鞋子脱了休息一下脚腕，我去上个厕所，去去就回。”

俞惊雀点点头。

看着俞惊雀乖乖盖着他的外套坐在原地，凌倦不由得心都软了，嘴角上翘，没忍住又摸了一把对方松软的头发，才离身去找厕所。

侍者把他带离了宴会大厅，一路带上了二楼，给他指了个方向，“凌倦先生，厕所就在那边，请自便。”

凌倦说了谢谢。

解决完生理问题走出来，凌倦整理着袖子想要下楼回去找俞惊雀，却在转角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樊芊芊，凌璂的生母，凌比钊的现任老婆。

凌倦对凌比钊也从没有过什么好脸色，对这个继母更是。如果说他还能和凌比钊说上几句话是因着凌比钊跟他那层可笑的血缘关系，那樊芊芊这个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女人他当然是正眼也不看一下。

正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樊芊芊突然主动开口：“凌倦，跟你爸作对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凌倦脚下一停。他脸上表情淡淡，手插入口袋里，“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已吧。凌比钊已经不带凌璂出门了，你觊觎凌家财产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樊芊芊撩了下耳边的卷发，未见明显恼怒，“我怀孕了。”

凌倦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哦，恭喜。渣男和小三爱情的又一个结晶，你们真是天作之合。”

樊芊芊朝他走近几步。她涂得浓厚的红唇一张一合：“凌倦，你以为凌比钊为什么会容忍你这么久？还不是因为你比凌璂聪明、有天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肚子里这个就是我新的希望！我已经请了人来给他做胎教，等他出生我就请最好的名师来教他，我一定会让他，超越你。到时候，你以为你在凌家还算什么？凌比钊已经忍你很久了。”

凌倦收回了想要走开的姿势，转了个身，面对着樊芊芊。她一身的贵妇装扮，是个很合格的豪门夫人，只可惜现在脸上狰狞的表情破坏了这个身份。

凌倦一脸玩味，“你就这么确定，你生下来的一定是个聪明人吗？说不定还不如凌璂。毕竟凌璂虽然愚不可及，但好歹还考上了Q大，想必已经把你这个庸才肚子里的墨水都给吸干净了吧。”

樊芊芊刚刚还洋洋自得的神色一下子变了。她后退两步，出现了明显惧怕，但还在强撑着场子，“你懂什么！只要我请的老师够好，他一定能超越你的！”

凌倦笑意加深，“哦？是吗？当年凌璂所受的学前教育可是比我好多了，现在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贱烂如泥。”

樊芊芊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凌倦在心里啧啧摇头。就这种心理素质，被人说两句就动摇了，母体尚且这样的天资，生出来的能聪明才怪。

樊芊芊刚才不在楼下，所以不知道凌倦和凌比钊之间发生的事情，凌倦也不会直接告诉她自已完全没有继承凌家家产的意思。虽然到最后凌比钊的选择也会只剩下凌璂一个——哦，还有她肚子里的这个——但凌倦也不想让这个女人过得这么舒心，说点难听的让她夜不能寐也好。

凌倦气场全开，字字紧逼：“再说了，你肚子里这个就算生出来聪明伶俐比我更胜一筹，可那又怎样呢？我已经二十多了，他还是一颗受精卵呢。我掐死他比掐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樊芊芊的喊叫声尖锐起来：“你敢！！凌倦，你敢！！！”

凌倦笑得邪性，在她眼里简直就像个恶魔。这个凌比钊前妻留下来的儿子，在她眼里一直是个恶魔。

他说：“你别急，我还没说要做什么呢，看你，这么激动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啊。我劝你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去安抚住你的凌璂小宝贝，跟他解释清楚你准备开个小号放弃他的事情吧。”

说着，凌倦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留恋地走开，任由樊芊芊在他身后怎样声嘶力竭地喊叫都没再停下。

走到楼梯口，凌倦碰上了从另一边出来的戚流柏。

戚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被邀请也很正常。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遇见晦气的人。

不过戚流柏不同于樊芊芊，在小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凌倦总还是要给对方几分薄面。

于是他客气一笑，“副组长，真巧啊。”

戚流柏哼了一声，“组长不在这里，学长你就别装了。”

凌倦无辜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打心底疼爱你们这些小辈的，怎么能是装呢。”

戚流柏：“……”

凌倦本想挖苦两句就走开的。从楼梯上望下去，整个大厅的情景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俞惊雀，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

没想到戚流柏居然紧追两步，和他走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凌倦意识到对方应该是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戚流柏一开口就是：“刚刚我上去上厕所，听到了有女人在叫，学长你应该没干什么亏心事吧？”

凌倦弯起眼睛，被这样阴阳也竟表现出了出奇的好脾气，“我又不是你，副组长，我能干什么亏心事。”

戚流柏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凌倦本不想和他撕破脸，可既然对方都送上门来了，他也没必要再给他留脸了，开门见山道：“那天和组长在酒吧偶遇你之后，我找人调查了你。”

戚流柏眼睛越睁越大，似乎是没想到凌倦能把调查这两个字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凌倦没看他的脸，只是一直盯着楼下，“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在调查你的过程中，倒是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副组长你从初中开始就有了丰富的情史，在上大学之前还逼迫你的中专小女友打了胎。虽然在我们面前的人设是阳光开朗大男孩，但你私底下可是烟酒都来啊，经常在夜店喝得烂醉如泥，还荤素不忌，男模女模一起点，你玩得挺花啊。”

戚流柏越听脸色越差。在凌倦说完最后一句后，他的身形都快站不稳了，嘴唇煞白，差点一头从楼梯上歪下去。

他震惊道：“你……你……你胡说八道！”

他明明藏得很好，凌倦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能让俞惊雀知道这些事情，绝对不能。

凌倦看着把心虚写在脸上的戚流柏，眼底尽是冷漠，“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只有你自已清楚。”

戚流柏知道，没有绝对的把握凌倦是不会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的。他背后冷汗直流，几乎口不择言：“我年轻不懂事，现在家里有几个钱的谁不是这样？至于那个前女友，我没有错，我一开始就让她做好措施的，是她自已妄想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才甩了她的。有钱人有几个不花心的，等以后找到真命天子就好了。”

凌倦不想知道戚流柏的内心独白，也不想去过多评判他人的行为、或是听戚流柏评判他人的行为。他淡淡地说：“随便你。反正这个真命天子不会是我。”

戚流柏：“……”

他白眼翻到一半，听到凌倦接的下一句话：“也不会是组长。”

戚流柏表情紧张起来，“你要告诉组长？”他想到俞惊雀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可能会作出的反应，一下变得六神无主起来，“你以为组长会相信吗？你这种在背后嚼人舌根的小人，组长不会信你的。”

凌倦笑了，“我不会告诉组长。”

他调查这些，只是给自已手里留个底。现在他明确知道俞惊雀不会喜欢戚流柏，那么这些事情自然也不会专门去告诉俞惊雀，免得脏了他的耳朵。

看着戚流柏这样惊慌失措，凌倦其实真的很想说，你倒也不用这么害怕，就算俞惊雀真的知道了这一切，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的。

因为戚流柏在他心里，就没有特殊的地位。

俞惊雀是一个非常理智和清醒的人，轻易不会插手别人的因果，也不会对他人的事情产生太多自已的主观色彩。

直接点说，就是戚流柏怎样都跟俞惊雀没关系，俞惊雀不关心。无论戚流柏是个两面三刀的佞人，亦或是个美好纯洁的真大善人，只要不影响到自已，俞惊雀都不会关心。

戚流柏口口声声说了解俞惊雀。

他真的了解吗？

不过看到戚流柏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凌倦就没有说出这些话。

他可真是个日行一善的大好人啊。

随着凌倦脚步的加快，两人已经快走完楼梯了。

戚流柏稳住心神，突然又开口：“你查到了又怎么样，我不会放弃的。我为了组长装了这么久，我不信一点成果都没有。”

凌倦无所谓，“随便你。加油，戚影帝。”

戚流柏：“……”

穿过重重人群，凌倦已经看到了俞惊雀。只是比起刚刚在二楼楼梯口看到的场景，此时俞惊雀身边多了两个人，是也来参加宴会的彦琳琳和文勋宇。

文勋宇正坐在俞惊雀身边，眼馋地问俞惊雀讨要蛋糕。

俞惊雀很大方地分了一半给他。

凌倦走到文勋宇面前，“让开。”

文勋宇拿了蛋糕，腰杆子都挺直了，“学长，你也太霸道了吧，凭什么让你？”

凌倦说：“你们组长身上盖着的衣服都是我的，你说呢？”

文勋宇：“……”

总觉得哪里栓栓的。

他不服气地挪开屁股，让凌倦坐在了俞惊雀旁边。

俞惊雀把刚刚吃过觉得好吃的糕点都挑出来，放到凌倦的盘子里，然后侧头问彦琳琳：“你们刚刚说找我和倦哥是有要商量的急事，是什么事？”

听见这个称呼，凌倦一挑眉，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了。

彦琳琳他们有些奇怪俞惊雀这突然的改口，但是没放在心上。

只有戚流柏，坐在彦琳琳旁边默默气成了河豚。

眼下正事，彦琳琳直接说：“组长，帅晚材找了英旭生和依钒，问他们要我们组决赛的参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