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答辩

进入会场，六个小组分席就坐，站在房间最前面大平台上的主持人拿着话筒维持秩序。

带路的工作人员将俞惊雀一行人带到了签到处，几人一一把自已的名字签上后，工作人员捧着签满了名字的花名册站到了凌倦前方，看看名单，又看看凌倦，明显陷入了疑惑中，“这位同学是……？”

凌倦已经参加过最高规格的同类比赛，所以按照规定他不能再以参赛者的身份出现在这场竞赛中。他又不是教师身份，所以马老师只得给他安排了一个特别邀请指导嘉宾的位置。

俞惊雀把手伸进凌倦的裤袋里，掏了两下，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工作人员，“他是我们小组的特邀指导。”

工作人员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奇怪，她接过去反复确认，在核实无误之后她收起那副不雅的表情，在前面给他们引路，“几位这边请。”

俞惊雀回头想叫凌倦跟上，发现凌倦突然离他远了些。他不解，伸手把凌倦拉近，“学长，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凌倦：“……”

他总不能说为了避免你再这样突如其来地摸我的腿了吧。

他面色不变，“哦，刚刚被人挤了一下。对了组长，你就不想知道她刚刚为什么对我露出那个表情吗？”

俞惊雀的注意力果然被他转移走了，“为什么？”

凌倦说：“你看看那两个小组的特邀指导就知道了。”

跟着凌倦的眼神方向看过去，俞惊雀看到了另外两个小组里的戴着特邀指导胸牌的人——无一例外不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走两步路都要大喘气，被工作人员扶着颤颤巍巍地坐下。

再看看凌倦——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跟那些人的形象都沾不上边。

俞惊雀紧张地一把握住凌倦的手，“难道说，特邀指导是只有七十岁以上的老者才能当的？天哪，学长，那你岂不是黑户？！你会不会被人赶出去啊。”

凌倦：“……”

俞惊雀的手不小，但是和凌倦的放在一起就显得小了。特别是凌倦并不算特别白，两人搭在一起的手就很有视觉冲击——反正对于凌倦来说是这样的。凌倦能感觉到被俞惊雀握住的那块皮肤开始迅速出汗。

再这样下去，俞惊雀肯定会察觉什么不对劲。

凌倦灵机一动，把手抽出来，在俞惊雀额头上弹了一下，“组长，你这一天天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啊？年龄不是特邀指导的硬性标准，只是想要成为特邀指导必须得有一些证书和奖项在手。”凌倦随即说了一长串俞惊雀都听得头昏脑涨差点没反应过来的英文名称，“拿到这些头衔的人一般来说都是上了年纪的。因为学习、研究、出结果都需要时间的沉淀。”

俞惊雀似懂非懂，对上凌倦的期待的眼神，他憋出来一句，“那学长……你不还是黑户吗？”

凌倦：“……”

他都要怀疑俞惊雀是不是故意气自已了，“你学长我，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以上所有成就，所以才有做这个特邀指导的资格。”

俞惊雀后知后觉地“哇——”了一声。

他知道凌倦厉害、优秀，却不知道凌倦到底厉害、优秀到什么程度。如今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他对凌倦的天赋才有了一丝丝捉摸到的实感。

凌倦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俞惊雀的星星眼。只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俞惊雀又握住了他的手。

凌倦：“……”好无助，没想到他一个gay居然想劝一个直男注意分寸。

俞惊雀再这样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觉得他忍不到表白的那一天了。

俞惊雀目光坚定，“学长，你是我的榜样，我一定会努力追上你的步伐的！”

凌倦不着痕迹地把自已已经开始发汗的手抽出来，在俞惊雀头上摸了摸，“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俞惊雀现在已经不会抵触他的摸头动作了。

俞惊雀感动得两眼亮晶晶，“学长，你真好。”

不远处，文勋宇看见了两人的互动，也抬起手在英旭生头上摸了摸。

英旭生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什么表情的脸蛋都扭曲了，“……你干嘛？发什么疯啊文勋宇，我的头也是你能摸的？”

太恶心了，尤其是文勋宇还是那个表情。

文勋宇被英旭生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脸朝下摔在地上。他大声嚷嚷：“英旭生，你要谋杀亲队友啊！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不就是像学长和组长那样互动了一下嘛，你至于嘛。”

英旭生一脸嫌弃，“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已，学长长什么样，你长什么样，你就来摸我。”

文勋宇不服气地炸毛了，“瞧你说的，我还不乐得摸你呢！等你什么时候长成组长那样我才来摸你！”

戚流柏刚好去上完厕所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什么跟什么？你们在摸什么？”

文勋宇和英旭生拉开距离，“哦，没事，刚刚学长和组长在促进他们的兄弟情，我效仿了一下而已。”

英旭生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戚流柏听到“兄弟情”三个字明显紧张起来，往那个方向看去——凌倦和俞惊雀两人已经没有手拉着手了，只是看着同一份文件在交流。

戚流柏咬了下牙，做足心理准备走过去，“组长，工作人员喊抽签了，我和你过去吧。”他特意加重语气，“那边只要组长和副组长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略带骄傲地看着凌倦——意思是，你看吧，你再怎么严防死守，组长还是得和我独处。

可没想到，凌倦压根没有严防死守，而是在俞惊雀背上拍了拍，提醒他，“组长，你去吧，我去问人要杯果汁喝喝。你想喝什么？”

俞惊雀想了想，“白开水就好。”

凌倦笑了下，“那我就默认你允许我自由发挥了。”

俞惊雀也笑了下，随后看向戚流柏，虽然仍在笑，可是戚流柏总觉得俞惊雀对他的笑比起对凌倦的多了一层隔阂，“走吧，流柏。”

明明成功地把俞惊雀“抢”过来了，可戚流柏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凌倦的姿态——太正常了。

像是、像是——像是个一切尽在掌握的正宫角色，料定无论戚流柏怎么折腾都不怕的那种感觉。

每次凌倦打断他和俞惊雀的独处，他都会很生气。可是凌倦却不在意他打断俞惊雀和凌倦自已的独处，倒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可怜又卑微地攥紧那来之不易的相处似的。

戚流柏心里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悲凉和心塞，“组长，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他很想问，是不是因为那天在酒吧。

可是俞惊雀朝他看了过来，眼底满是澄澈和不解，“流柏，哪里有变？我们一直都是战友啊。”

他是真的不在意，戚流柏为什么会在酒吧。

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阳光大男孩。

他从来没在意过。

戚流柏垂下眼睛。是啊，一直都是战友。从来没变过。

只是俞惊雀之前一直是独来独往，才让他觉得他有了可乘之机。

两人肩并着肩，走到了抽签处。

为了防止作弊，抽签的算法很复杂，组长和副组长各自抽一个数字，电脑随机给出一列复杂的算式，将这两个数字作为前提条件套进去所得出的结果就是答辩出场的顺序。

戚流柏把抽到的写着数字的纸张揉进了手心里。

他怕什么，反正两人还没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不是还有分手的可能性吗。再恩爱的情侣也不会永远同心同德。他就不信，他为了俞惊雀装了那么久，俞惊雀心里当真没有半点他的份量。

在场的都是各个国内顶尖大学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算那么几个算式自然是不在话下。很快抽签结果就出来了，俞惊雀小组压轴出场。

临走的时候，俞惊雀看到帅晚材手里拿着“4”的号码牌走了。

回到休息室，得知自已小组是最后一位，大家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没有谁想最后再出场。不仅候场时间久，评委还容易先入为主，先肯定前面的优秀小组。

毕竟他们也不敢自认自已就一定碾压其他所有小组。

俞惊雀温言安慰：“别灰心，就算是最后一个出场，我们也不一定比别人差。我们还多了一段准备时间呢。”

英旭生赞同：“与其抱怨，不如充分利用。”

喧嚣被展台上的主持人压下，第一个小组上场了。

全场的灯都灭了，只有休息室里亮着灯。戚流柏在休息室里领着众人做最后一次的演练，俞惊雀为了不动摇军心，严令禁止他们到外面的展台上，自已和凌倦坐到了外面。

凌倦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俞惊雀就坐在他旁边。看见台上的人提出一个个新颖的观点，他眉头紧锁。

凌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组长，别皱着眉头了，都不好看了。这些人的观点虽然新颖，但他们都太标新立异了，很多说法其实是站不住脚的。我们的方案虽然朴实无华了点，但在可行性上我敢说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够我们打的。”

凌倦并不是盲目地在指导他们。他清楚这种比赛的痛点在哪，也摸清了俞惊雀整个小组的体系，才针对性地给他们指了这样一条路。

俞惊雀不知道凌倦熬夜为他们做了多少功课，但听了凌倦的话，他安心不少。

前面的小组一个一个轮换过去，帅晚材拿着话筒上场了。他上场自我介绍后，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小组为这次的答辩组建了一个全新的模型，可能需要借用四维空间的相对论概念，请大家先看一个短片了解一下。”

不用凌倦说，俞惊雀都知道这个想法太危险。

果然，短片一放完一号评委就拿起了话筒：“请问你们是怎么想到用这个模型的？别忘了，我们讨论的可是生化材料。”

帅晚材自信一笑，“我相信，学科之间密不可分，哪怕是看似毫无联系的生化材料学和物理学。借用相对论，我们可以引出四维生物的繁衍与发展……”

在帅晚材的巧舌如簧下，那些一开始因为他提出的观点太偏而面有不虞的评委都露出了动摇的表情，边听边不住点头。

帅晚材准备的资料，可以说是全场最新颖、可行度也不算很低的。在他之前就上场的小组还不算太惨，在他后一个的小组才叫真的惨。明明也是精心准备了好久的论点，却还是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在帅晚材上场之后，俞惊雀就一直没听到凌倦说话。直到主持人喊有请第六个小组，凌倦才说：“组长，相信你自已，也要相信我。我的模型，不会输给任何人。”

俞惊雀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已的手心处重重地捏了捏。

上了场，俞惊雀示意彦琳琳导出ppt，“各位评委好，这就是我们小组带来的模型。我们小组的理念是——扎根基础，用最底层的逻辑看问题。”

他拿着话筒，就和平时那个温雅寡言的组长判若两人，在台上尽情发挥，眼里仿佛都落满了光，“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这点可能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那就是，著名的环材公式取值区间是错误的……”

俞惊雀的演讲不是最长的，过程中引起的哗然却是最多的。

他言毕，二号评委拿起话筒：“请问你们小组是怎么敢当众提出一开始的那个取值区间是错误的？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最权威的数据。难道是想让自已的答辩鹤立鸡群吗？可是你们不觉得论鹤立鸡群，4号小组更为出色吗？”

这是个很尖锐的问题。俞惊雀第一次参加如此不留情面的答辩，手心出了一层紧张的汗。

慌乱中，他抬眼往自已休息室的展台看去。凌倦还在那里等他。明明一片黑暗，他却好像看到了凌倦对自已鼓励地笑了一下。

不知哪来的勇气重新席卷全身，俞惊雀稳住心神，勇敢地对上对方质疑的眼神，“我不认为我们小组的观点是错误的。任何事情都要回归本源，取值区间是错误的，可是这个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公式总不能是错的……”

时间在这场精彩绝伦的辩论里被无限拉长。锣声响，评委在激烈讨论后，由主持人宣布了这场答辩结果。

一切尘埃落定。走出会场大门，彦琳琳大声欢呼：“组长！我家的海鲜自助就开在这附近，今天全场的消费由我彦小姐买单！”

俞惊雀知道她高兴，就随她去了。一转眼，看到帅晚材从另一个出口出来。才短短十几分钟，他看起来更阴郁了，耷着眉眼往外走。

文勋宇是个社交牛逼症的，俞惊雀和戚流柏谁都拉不住他，他冲过去就是一个搭肩，“晚材兄，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用饭，可好？”

帅晚材：“……”

包括凌倦在内的所有人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