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距离感

“各位新年好呀，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副组长，今天穿得格外帅气呀，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学长，又变帅了。”

初八早晨，俞惊雀早早地到了会议室等着，远远地就听到了从楼梯口处传来一连串打招呼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朝这里而来的脚步声。

花若说的没错，他们很快就各自有各自的行程离开了，初六家里就只留下俞惊雀一个人了。

所以他想着反正自已闲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先行一步来了学校。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组员来得也不晚，他还以为假期刚过，大家的心都是散的，都不愿意来开会，他且得等上一段时间。

谈笑声越来越近，凌倦含笑的声音响起：“文公子看起来假期过得不错嘛，都圆润了一圈。”

文勋宇的声音立马紧张起来：“什么？胖了？那我的脸没事吧？”

文勋宇是个臭美包，平时最在乎自已的脸。

彦琳琳的声音：“放心吧，胖帅胖帅的。”

紧接着是凌倦在哼哼笑，“对对对。”

比起这些人的喜气洋洋，接下来响起的戚流柏的声调就显得平了许多，听不出多少新年的大喜气氛，“你们说组长来了吗？”

依钒马上说：“应该没有吧。我们已经算很早了。”

彦琳琳颇有些得意地说：“那当然。我今天特意定了一百个闹钟，就是为了可以早组长一步！”

英旭生吐槽：“奇怪的胜负欲。”

凌倦的声音在众人间格格不入：“我倒是觉得，组长肯定到了。”

戚流柏不屑一顾地反驳：“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组长一样。”

说话声到了门口，有人按动了把手，凌倦的调笑声再次响起：“哦？我不了解吗？这门可是没上锁。”

彦琳琳嘴硬道：“说不定是来打扫的阿姨呢。”

戚流柏也说：“以我对组长的了解，组长只会早到十分钟左右，绝不可能这么早。凌倦，你才认识组长多久，我们认识多久了？别太把自已当回事了。”

许是感觉到了氛围不对，其他人都不再吱声，只有英旭生冷淡地说：“流柏，大过年的，别这么说。”

俞惊雀本来笑着想迎接他们，听到戚流柏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

门被推开了，第一个进来的是负责开门的凌倦。他一点都没被戚流柏的话影响，还是带着坏坏的笑容，和俞惊雀印象中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凌倦形象完美重合。

凌倦抬起眼看向他。尽管他们只是几天没见，平时也有在微信上聊天，可俞惊雀就是觉得好久没见他了。

凌倦看到俞惊雀坐在主位上，并不意外，脸上的笑容扩大，拉长音调，“组长，新年快乐——”

戚流柏紧跟其后。看到俞惊雀果真坐在那里，看向自已的眼神没什么情绪，心里咯噔一下，“组、组长。你这次怎么到这么早？”

俞惊雀不带感情地提了提嘴角，“我昨天和学长说过在家里待着无聊，要早点来。”

戚流柏：“……”

凌倦动作很快，已经走到了俞惊雀身边，手放在了俞惊雀坐的老板椅的椅背上，被俞惊雀这么一说才做出刚刚想起的样子来，似笑非笑地说：“哦，对，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啊副组长，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不太了解组长，但是他会直接告诉我呢。”

彦琳琳同情地看了看戚流柏，视线又兴奋地在凌倦和俞惊雀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依钒抽了抽嘴角。她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觉得副组长好像个小丑……

就连神经大条的文勋宇都感觉到了不自在，招呼道：“各位都别傻站着了，快坐吧，时间就是金钱啊，我们得开始奋斗了。”

尽管心里憋着一口气，戚流柏面上也不显，沉默地在自已的位置上坐下了。

俞惊雀把这个假期自已和凌倦额外讨论的资料都放到群里，和大家统一进度，接着解说道：“我们的时间虽然不多了，但是我们的准备还算充足，我对这一仗很有信心。这个月中旬蔡老师他们就会提前开工来指导我们，增加我们的成功率。”

大家配合地欢呼两句，都默契地不再提刚刚那件事。

俞惊雀敲了敲桌面，话锋一转，“还有，学长是蔡老师好不容易给我们请来的秘密武器，值得我们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我不希望团队内再有不利于团结的话语出现，明白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明——白——了——”

除了正襟危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英旭生，其他人都或隐晦或明显地偷看戚流柏。

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给谁说的。

戚流柏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只是垂下眼皮，压抑住面部神经的抽搐，颇有些难受地应承：“知道了，组长。”

“噗——”在严肃的氛围中，凌倦忍不住发出的笑声格外刺耳。

俞惊雀拧了拧眉。这个人又这样，在他训话的时候拆他的台。

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对他真的生起气来。

“又怎么了？”俞惊雀看他。

凌倦无奈地摊手，“小组长，我又不是真的是你们的老师，还尊敬和爱戴呢。这么奇怪的词不要用在我身上好不好。”

俞惊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一分钟后，凌倦败下阵来，伸手去盖他的眼睛，“……行了，爱戴就爱戴吧，你开心就好。”

俞惊雀把头转回去，不再理他，开始和组员们讨论这个课题。

时间接近中午，吃过饭之后，大家都去隔壁的临时休息室借用支架床休息，凌倦和俞惊雀单独留在会议室继续核对ppt。

彦琳琳和依钒凑在一张床上，说着女孩子间的悄悄话。

彦琳琳神神秘秘地说：“钒啊，你觉不觉得刚刚组长和学长的那眼对视真的很像久别重逢啊？”

依钒觉得好笑，“久别在哪？重逢又在哪？他们俩年前才见过吧。”

她俩说这话的时候出于单纯八卦的目的，也没避着人，被推门进来跟英旭生对数据的俞惊雀听了个正着。

他脚步一顿，随后不久便恢复了正常，没被任何人发现。

彦琳琳道：“不知道，反正我有这种直觉。诶不说他俩了，你看我新做的美甲好不好看？八千块钱一副呢，我觉得可好看了。”

依钒肯定她的说法：“好看。”

彦琳琳翘着手，“我打算就这样去参加我们学校的校庆晚会，说不定能吸引到帅哥的注意。”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看向英旭生的方向。可惜英旭生一直在专注于俞惊雀手上的文件，并没有做出她希望看到的反应。

彦琳琳没趣地把手又收回来，“你们校庆应该都没报名什么节目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开场，俞惊雀迅速合起文件想开溜，英旭生也立刻躺下用被子蒙住头假装已进入深度睡眠。

彦琳琳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小伎俩，“组长，英旭生！什么意思啊，又没叫你们报名节目，只是来给我帮个忙而已嘛。我的舞蹈很为我们小组争光的好不好，省得别人说我们小组全都是书呆子。”

俞惊雀无奈。去年他被叫去做苦力的时候，给后台搬了一晚上的道具，累得他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文勋宇诈尸般跳起来，“哇塞彦琳琳，六百六十六盐都不盐了，去年你的三把扇子都是老子给你绣的花！我的眼睛差点瞎了！今年还想我给你做黑奴啊？没门！”

彦琳琳反问他：“不这样，你怎么加得上艺术学院的那个小师妹？”

文勋宇：“我跟她分手了！分手了！！！”

俞惊雀头疼地分开这两个凑在一起就要吵架的人，“好了好了，我们都去。”

彦琳琳笑逐颜开，“太好了，还是组长好！放心，我已经跟后勤部说了，给你们安排的活不会太重的。”

依钒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你的手，这么快做美甲真的没事吗？你二月中旬不是还有个舞蹈比赛吗？”

彦琳琳满不在乎，“放心没事的，我这幅美甲不算太长，而且最近不用练基础功，我可以的。”

大局已定，俞惊雀抱着文件回到会议室，凌倦正在用他的草稿纸折纸飞机玩。

俞惊雀看了他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学长，到时候你也得来做苦力。”

凌倦一脸懵，“……什么苦力？”

俞惊雀：“你别管，你来就是了。”

凌倦只得应下：“……哦。”

反正听着是和俞惊雀一起参与的活动，他也不亏。

晚上的计划结束后，凌倦说要请众人吃日料。

他说了这个决定之后，戚流柏本来站起来想说什么，被俞惊雀抢先一步说：“这次大家可要狠狠地宰学长一顿啊，学长有钱着呢。”

凌倦知道俞惊雀的潜台词，笑了笑没有否认。

彦琳琳欢呼完之后看向戚流柏，“副组长，你要说什么？”

戚流柏看了俞惊雀一眼，后者正在和凌倦讨论吃哪个套餐。他看着俞惊雀那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说出口的话是：“……没什么。”

凌倦果然财大气粗，刺身盘都点了好几个。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嚷嚷着饱了。

俞惊雀不爱吃日料，就没吃多少，一直在和凌倦聊天。

戚流柏就坐在俞惊雀的另一边，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虽然俞惊雀之前聚会也不见得和他多说多少话，可是这次不一样。

戚流柏想了想，用公筷夹了一个鱼子酱寿司放到俞惊雀的布菜碟里，“组长，这个好吃，你尝尝。”

别人的一片心意，俞惊雀自然不会当场下他的面子，对他笑了笑说：“谢谢你，流柏。”

看到这个笑容，戚流柏心里的大石落下，舒心地回答：“应该的，组长。”

他得了甜头，又起身想给俞惊雀夹三文鱼寿司。

余光却不小心瞥见，俞惊雀在他本该看不见的背后把那块寿司夹到了凌倦的碗里，低声说：“我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用的是俞惊雀自已的私筷。

凌倦的手抬起来，在他脑后了一下，“我也不爱吃。”

俞惊雀冲他努努嘴，“都在我碟子里了，只能你吃了。”

凌倦笑了，把摸他头的手收回来，拿筷子把寿司夹进嘴里，“好，那我吃。”

戚流柏一不留神，筷子松了，三文鱼寿司经历一段自由落体掉落在了桌面上，翻了几个落寞的身。

文勋宇一惊一乍地惊呼：“哎呦！副组长，这寿司八十八一个，你也忒浪费了！”

戚流柏没心情和他胡侃，也不再夹菜，失魂落魄地坐回位置上。

可能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俞惊雀完全没意识到自已对凌倦的态度跟对其他人的完全不一样。他会直截了当地跟凌倦抱怨自已不爱吃什么东西，会把不爱吃的东西直接丢给凌倦吃，会和凌倦闹脾气甩脸色。

之前俞惊故请他们一整个小组吃过饭。饭桌上，戚流柏看到俞家兄弟也是这么相处的。

俞惊雀会把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好的排骨直接丢给了俞惊故，俞惊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吃下去了。

戚流柏那时候就想，如果俞惊雀也能这样对他就好了。从那以后，他就很注意俞惊雀的忌口和喜好，每次出来都会忙前忙后悉心照顾俞惊雀。

可是俞惊雀也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好意，对他跟对所有人都一样。

他夹什么都道谢说好吃，点菜不会先点自已喜欢的，就连火锅也不会点自已能吃爱吃的汤底口味。

俞惊雀无论对谁都有一种疏离感。他会拒绝别人的照顾，甚至反过来去照顾别人，因为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照顾。

戚流柏曾经以为，所有人都一样。他不是例外，也更不会有人是例外。

直到凌倦的出现，让他发现，凌倦就是那个例外。这个和俞惊雀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是俞惊雀的例外。

他身旁的那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动，两个人自成一个小空间聊得忘我。

咀嚼吞咽之后，凌倦问俞惊雀，“不爱吃这个的话，一会带你去吃火锅？”

俞惊雀思索两秒，“那我要吃松露鸡汤和番茄浓汤的鸳鸯锅！”

凌倦自然是无不依的，“好。就吃这个。”

戚流柏咀嚼着红魔虾，鲜美的虾肉在他嘴里弥漫开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