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爱她，也恨她

张太医诊治后，也看不出个什么，只说可能是受刺激的原故，导致她记忆混乱，给开了安神的药丸后就离开了。

果不其然，待第二天清晨容令沅醒来时，她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魏旭奉旨进宫后，钩月就来到了青桐院。

“看来是魏子霖成小太监之事查到了我身上，所以魏帝才会这般急着对我动手。”容令沅趴在床上，看向钩月。

“他没有证据。”

“有没有证据，我在他那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是一个不让他安生的死人。”

钩月淡漠不语，撩起纱帐坐到了容令沅床前想要察看她背上的伤。

可就在碰触到被角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停了下来。

容令沅嘴角淡出一抹浅笑，调侃道：“坐了我的榻，就是我的男人了。怎么，阿月害羞了？”

“野调无腔，看来，你已大好。”钩月收回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陶瓷盒放到了案前，“这是去痕膏，待血痂褪去，每日两次，可让肌肤修复如新。”

“你就是用了它，脸上的疤痕才淡去的？”容令沅目光灼灼地看向钩月几乎瞧不见伤痕的左脸。

短短几月，原本狰狞丑陋的疤痕恢复到如今状态，可见这膏药的神效。

容令沅伸手轻轻勾起了他修长的指节，打量着钩月不苟言笑的冷脸，“阿月，有这等神药，以前你为何不用呢？”

她虽不通医理，但也瞧得出他脸上的疤痕年份已久，绝非新伤。

“你若不要，我便拿回去。”说罢，钩月作势收回。

容令沅见状，连忙起身抢夺，可她刚一动，后背就传来一阵辣疼。

她闷哼了一声，豆大的汗珠瞬间从她的额头流下。

钩月眉峰紧蹙，出手摁住了她乱动的身体，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老实点！”说罢，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掀开被子就开始查看她的伤势。

被子里面的容令沅浑身上下只穿了亵衣亵裤，薄被一落，她整个后背的肌肤全数落到了钩月的眼中。

容令沅紧紧盯着他幽深的眼眸，不论她怎么瞧，都不见丝毫之色。

正当她失落愣神之际，一阵冰冷粗糙的触感自她后腰传来，她浑身轻颤，唇边忍不住溢出一丝娇媚靡音。

空气瞬间安静。

钩月略显错愕地收回了手，将脸别了过去。

容令沅只觉得脸烫得很，又羞又恼地扯着手边的被子往身上拉。

但一想到二人比这还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慌张错乱的心这才渐渐平复下来，玩味地撩逗着钩月，“阿月，晚上没你在，我睡不好。”

说着，容令沅提着气，吃力地往里挪了挪，示意他躺下。

钩月指尖微缩，看向窗户外明亮的光。

“阿月，陪我好不好？”她娇气软语的声音打在他沉寂冰冷的心上，让他心神微颤。

犹豫片刻后，钩月还是依了容令沅的意，躺在了她的身边。

容令沅带着几分得逞的笑，趴在钩月的胸膛，仰头吻上他冰冷的菱唇。

“容令沅，不要闹。”钩月将头别了过去，但手却有意无意地护住她的后背，生怕她乱动牵扯到伤口。

聪颖如她，怎会瞧不出钩月的在意？

她大着胆子向又靠近一分，几乎赤裸的身体半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阿月，替我杀了魏帝，好不好？”

温热的蔷薇香打在他的脖颈。

容令沅攀着他宽阔的肩膀，吻向他的喉结，“阿月，帮帮我，杀了他好不好？”她略带哭腔的声音伴随着若即若离的亲吻拉扯着钩月的理智。

“容令沅，你这般，与娼女有何不同？”钩月按住了她圆润的双肩，将她牢牢禁锢住。

钩月的话如寒刀入体般，搅得她生疼。

“滚！”容令沅眼眶倏然泛红，几乎忘了背上的伤，坐起身就将手边的枕头扔向钩月。

身后的好不容易结痂的刀伤全数挣裂，鲜红的血液顺着她后背的肌肤流下，染湿了身下的被子。

钩月瞳孔巨震，紧绷的下颌微颤，“别动。”

他刚想去碰她的肩膀，却被容令沅躲了过去。

看着那一双受伤的眼睛，钩月眸中的寒意渐渐褪去。

“滚。”容令沅声音颤抖地厉害。

钩月喉结微动，见容令沅执意如此，只能离开。

当钩月的身影消失后，容令沅这才松下一口气，精力不济地晕倒在床上。

就在此时，窗户边闪过一道黑影，去而复返的钩月出现在了容令沅床边，眼底尽是让人看不懂的情愫。

等容令沅再次醒来时，她背上的伤已经被重新处理包扎好，而她的床边坐着的，是魏旭。

看着他阴冷深沉的脸色，她不难猜出魏帝都与他说了什么。

想来，魏旭已经知晓魏子霖之事是她所为。

“陛下，找你做什么了？为何脸色这般差？”容令沅声音微哑。

“魏子霖，是你派钩月——”

“是。”还未等魏旭说完，容令沅就直接将事情承认了下来。

魏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中除了愤怒之外，尽是不解，“他，只是个婴孩，为何不放过他？”他声音颤抖，脸上的疲惫之色渐显。

容令沅嘴角咧出一抹有恃无恐的笑，“王爷，若不是魏桓，成岭不会死。成岭都没有儿子，魏桓凭什么有？再说，留那孩子一命已是我的仁慈，你看不出来吗？”

“你管叫这，仁慈？”魏旭目眦欲裂，一双眼睛红得似血。

他知她残忍，可也知她心中阴暗之下也有方寸光明，可这一刻，他动摇了。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容令沅才是真实的她，他小瞧了她的歹毒。

或许从一开始，是他对她的私情，误判了她了善恶。

容令沅见他眼中的失望，双拳紧攥，语气中透着几分冷谑，“王爷，你当真以为，我真的不知韩家灭门的真相吗？聪明如王爷，你觉得魏帝会饶我性命，而我又真的会放下这灭族之恨？”

魏旭脸色煞白，声音微沉，“你，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与你同房之前就猜到了，今日，刚刚确定。”容令沅坦然地看向他立挺深邃的侧脸，咬牙忍痛坐了起来，“旭哥哥，我会罢手的。”

说着，容令沅贴上他的后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真的会吗？”魏旭苦涩一笑，将容令沅放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掰开。

容令沅眼中闪过一丝阴骘，无辜地抬头看向站起身的魏旭，“王爷，不信我？”

“你觉得，本王该信你吗？容令沅，本王也姓魏。”魏旭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哀痛之色，他已经分辨不出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她与他之间的血海深仇如天堑一般将二人远远隔开，谁都无法真正做到对彼此完全妥协。

看着她那张娇弱纯真的脸，魏旭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她从头到尾从未对自已有过一丝真心。

他爱她，也恨她。

“等你伤好，本王会给你一纸和离书。从此之后，你与本王不必再见了。”说罢，魏旭不再看她，转身离开。

容令沅笑着躺下身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滴清泪顺着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枕边。

她自小离经叛道，不服管教。京师世家子女对她避之如蝎，那时的她做过最坏的事情就是将乱嚼舌根害死待嫁新娘及腹中孩子的恶仆灌了热油，活活疼死了她。

自此之后，就连那些商贾之女也不愿再搭理她。

她想过去交朋友，交一些除谢成岭以外的新朋友，可在礼教严苛的北周，无人喜欢她的热烈和张扬，她很少能结识到真心待她之人。

她也曾学着容令清那般读一些之乎者也，也曾敛起真实，虚伪地迎合长辈们的教导。可她不开心，真的很不开心。

渐渐的，她就想开了。

与其委屈地迎合他人，让他们喜欢本就不是自已的自已，还不如让世俗中人因权势来谄媚她。

反正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本就说不清楚。

上位者拿圣人的大道理豢养民心，巩固皇权，却在看不见的地方用圣人之书架起篝火，屠戮蝼蚁性命。

凭何上位者做得，她做不得？

上位者口中的公平不是公平，只是维护他自身利益的武器。可笑的是，这柄利器的刀尖儿是用下位者的骨血磨砺而成，而他们，浑然不知。

想用她容令沅的血肉铺就他的皇权之路，也要问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