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黏液

“奥利维亚！求求你，快清醒过来！”

奥利弗精疲力竭地嘶吼着。

突然的枪声激起了奥利弗的应激障碍症，

他歇斯底里地抽搐着，爆红的额头上渗出大颗冷汗，凶相毕露。

“呃，呃......”

即便如此，他仍然试图唤醒姐姐，用仅剩的理智拼凑着完整的句子。

“你是对的，我错了！我不该和你顶嘴！”他嘴唇发抖，哆哆嗦嗦地向姐姐道歉，“让母亲吃药，药在我兜里，在我兜里！”

奥利弗悔不当初，要是早点给母亲喂一粒自已的药，哪怕给她吃两粒安眠药让她镇静下来，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些可怕的事。

而自已为了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和姐姐吵架错失了良机。

姐姐说得没错，自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母亲的耻辱，

家族的耻辱！

他暴躁地摇晃椅子，脖子上青筋暴起，嘴角流下的口水浸湿了衣领。

看到奥利弗可怕的模样，其他人也都纷纷晃动椅子，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呜！呜！”

被胶带封住嘴的凯伦发出模糊的声音，示意奥利维亚快做些什么。

哪怕只给弟弟喂药，能稍稍减轻他的痛苦也好。

然而，

奥利维亚却无动于衷地看着所有人，嘴角扬起满意的微笑。

“呵呵，一切都太晚了。”

她欣赏着弟弟痛苦的表情，一股前所未有的爽油然而生。

奥利维亚甚至在想：

“我说你是废物，你说我是怪物——”

“我们都没说错。”

......

玛丽跟在多乐斯身后，看着逃窜的黑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多乐斯嗅了嗅空气，然后道：

“姐姐，这里有三个人。”

玛丽满意地点了点头，用血红的眼睛扫过走廊，随即命令道：

“告诉我他们的位置。”

多乐斯抬起下颚，鼻头有几只肥虫微微蠕动。

“一个女孩在西廊，一个男孩在东廊，还有一个小的......”她顿了顿，然后道：

“似乎在楼下。”

“克洛伊？”玛丽转过头。

“不，是一个陌生的气味。”

“很好。我要你去东廊捉住那个男孩，要活的。”

“遵命，姐姐。”

多乐斯点了一下头，随后右拐进入东长廊。

玛丽利落地把子弹塞满步枪的弹仓，用杠杆上膛。

她知道这个女孩一定就是昨天溜出去的耗子，违抗自已意志的人必须死。

哪怕她就是自已求而不得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干笑了两声。

哦，可笑的命运。

安朗才是最完美的男人，他的妻子本该是自已，她的女儿本该是自已的骨肉。

然而现实是，她的丈夫是个无能的酒鬼，儿子还不幸患上了自已家族遗传的精神病。

他们就像自已裙子上的两个污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她目睹着原本完美无瑕的自已，一天一天变成了残缺的半老徐娘，

慌张，

憎恨。

为什么我要委曲求全？

为什么我能记住所有人的生日，却没有人真正记得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曾几何时，

她也选择和命运和解，忘掉这些越界的想法，继续安分守已，当一个贤淑的妻子、慈祥的母亲。

直到，

安朗给了自已一个独一无二的手提箱。

他说，手提箱里的“反拟物质”是用艾莉婕的细胞做的，就算不慎进化成了伪人，也会变成艾莉婕的模样，然后听从自已的命令。

所以，这两罐反拟物质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是：

百分之零。

安朗无条件的信任让玛丽感到很欣慰，但这也勾起了她长久以来埋藏在心底的欲望。

如果艾莉婕是自已的女儿，该多好。

一个对自已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最可爱最完美的艾莉婕。

然而，仅有一个癫狂的想法还不够酿成悲剧，还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契机。

那天晚上，她穿着自已新订的礼服，在卧室的镜子前站了很久很久，忽然发现裙子上有一个小污点。

她先是用指甲剔了剔，

然后用手指反复摩擦，

却发现怎么也弄不掉。

为了去取这条裙子，

昨天她开车经过一家俱乐部，

无意间看见安东尼搂对一个年轻女孩又亲又搂，

为了家人和即将到来的宴会，

却只能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不知为何，以往的不甘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脑海，她心态崩溃，坐在床边抱着裙摆痛哭。

她埋怨自已为什么自已那么不小心，

就算洗过了，这条裙子也不不会再回到完美的状态。

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

想起了安朗给的箱子。

于是玛丽鬼使神差地取出罐子，把它抱在怀里，用自已的体温将冰冷的钛金属捂热。

仿佛这就是自已的骨肉，

那个她无法企及的完美作品。

随着罐子渐渐升温，玛丽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潮。

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反正她会对自已言听计从，就算出了问题，她大可以令“艾莉婕”自杀，或者再打开另一个罐子抵消前者。

于是她撕下罐子上的警告箔条，

拉开拉环，

转动盖子，

用藏在盖子下面的开罐器，沿着罐口划出一道圆形的割痕。

随后，一团黑色的黏液爬到了她的手心里。

玛丽吓得一抖，它落在了地毯上。

黏液从黑乎乎的身体里伸出无数根变换的探针，向着上下四周挥舞。

这幅景象让玛丽毛骨悚然。

恐惧使她清醒了些，她立刻用桌上的马克杯盖住黏液，想把它送回罐子里。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在没有探测到半径百米以内的伪人后，

黏液开始分裂，膨胀，重组，很快挤破了马克杯。

它那混沌的黑黢黢的物质开始褪色，逐渐显现出四肢和脸庞，头发像雨后的春草一般钻了出来，新鲜而稚嫩。

眨眼间，黏液变成了“艾莉婕”。

玛丽恐惧地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已叫出声。

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女孩，立刻想起了自已的三个孩子在刚诞生的时候，抱在怀里的样子。

在母爱的驱使下，她没有想着马上弥补自已的错误，而是给女孩擦干了身体，把她带到了床上。

女孩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已，除了眼睛不是湖绿色以外，其他的部分和艾莉婕一模一样。

良久，

“艾莉婕”用涣散的眼睛看着自已的方向，柔柔地喊道：

“妈妈？”

玛丽心头一颤。

她渴望了几千个日夜，终于等到了艾莉婕对自已叫“妈妈”！

人类最伟大的词语，终于从女儿嘴里说了出来。

她抱着“艾莉婕”，流下激动的泪水。

但这时的玛丽还没有预料到，

一切，

即将变得更加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