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轻微的癫狂（中）

艾莉婕一整天都穿着运动鞋，没想到会在这时发挥作用。

她虽然看起来娇小柔弱，其实是个运动健将。

小时候练体操，八岁那年拿过俄州比赛的铜牌。

高中时参加一公里长跑比赛，

在几乎全是黑人同学的赛场上，拿到第六名的成绩，

如果不是腿短了点，保五争四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从小跟个猴子一样在溪源山森林里上蹿下跳的女孩，

身体从小都锻炼得很好。

尽管如此，艾莉婕还是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带上放在左厅里的平衡车。

因为作为一个家，溪源山庄实在是太大了。

平时家人们都在山庄南部的主体建筑里活动，很少到北边来。

北楼又远又阴森，占地面积最大的仓库里很多都是些祖辈留下来的老古董，灯光总被这些老古董遮挡，枝枝叉叉的阴影看起来很瘆人。

小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艾莉婕喜欢带着弟弟妹妹们在这里捉迷藏，

长大了反而会害怕，所以很少再来北边。

偏偏这里空房间多，所以就拿其中一个改成了医务室，

托凯伦姑姑的福，里面有相当完整的医疗器械，

平时没人用，没想到在今天竟然派上用场。

医疗室的门没有锁，她推门进去，在架子上找到了一个硕大的铝皮医疗箱。

打开一看，里面的手术器具整齐干净，就连碘伏的生产日期都是四个月前的，很新。

看来凯伦姑姑把这里维护得很好。

“呼，肖恩叔叔，坚持住。”

她退出医疗室，带上门把手。

“吱......”

门合页缺乏润滑，关门声很刺耳。

就在她退出医疗室的瞬间，

走廊的灯，

熄灭了。

因为过于突然，艾莉婕刚好在眨眼，

一睁眼，

整个走廊都消失在视线里。

“啊！”

她轻声尖叫。

四处伸手不见五指，走廊的窗外刮着呼啸的风雪。

听着自已紧张的呼吸声，艾莉婕环顾四周，

还能勉强看见窗外幽幽的森林，以及被城镇灯光照映的红彤彤的雪云。

几缕冲天的黑烟在克兰市的方向升起，

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戒严令，那里已经乱作一团。

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终于慢慢适应了黑暗。

艾莉婕一手提稳了医疗箱，另一只手摸了摸怀里的左轮。

摸到枪管的那一刻，

她的心紧缩了一下。

下午她和奥利弗一起去钓鱼，

在林间遇到了一个和自已“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为了救奥利弗，

她挥起斧头，

砍到了“艾莉婕”的动脉。

奇怪的是，“她”的动脉并没有喷出多少血，

就像一具橡胶做的娃娃，

“滋滋”地喷出一些空气，

最后才流出一点黑色的血液，

身体对折侧躺在地上。

当时在惊慌之中，

艾莉婕拿走了“她”的左轮，

却惊讶地发现，

这把枪竟然来自自已家。

枪管上的铭文是“雅克·杜兰”，握把上则有雅克设计的杜兰家族家徽，她绝不可能看错。

虽然她很好奇这把枪是如何来到“艾莉婕”手中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清空思绪，捏了一下冰冷的握把。

在用枪给自已壮胆之后，艾莉婕迈出了下一步。

起初她扶着墙，生怕被绊倒。

后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奔跑了起来，铺满大理石的走廊回荡着频繁的脚步声。

走廊尽头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不远处，她的脚步又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但当她就要走近的时候，空中飘过一团黯淡的火光。

那是一团圆形的橘黄灯光，在玻璃中安静地燃烧。

火光勾勒出一个苗条的身影，为她拖着长长的影子。

“呵，堂姐，”奥利维亚提起马灯照了照，“你在这里干什么？”

奥利维亚的声音听起来和和她的母亲一样冰冷，

更令人紧张的是，奥利维亚的手里也拿着一把长枪。

艾莉婕抱紧了手中的医疗箱。

“妹，妹妹，”艾莉解释，“肖恩受伤了，我拿医疗箱给凯伦。”

“哦，怎么受伤的？”奥利维亚扬了扬细长的眉毛。

“叔叔骨折了，伤的很重，需要马上止血。”

在这个敏感时刻，艾莉婕不想把她母亲开枪打伤肖恩的事讲出来，以免刺激堂妹的神经。

“是吗？”奥利维亚向她走近些，“那为什么凯伦自已不来拿？还是说，你又想借这个机会在家人面前表现自已？你以为这样就能当上族长？”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艾莉婕感到窒息。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被人误解的感觉很难受，甚至让她有些生气。

但面对奥利维亚，她的愤怒很快就被亲情抵消，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豆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下作，肖恩叔叔确实危在旦夕，他真的需要我们的帮助！”

“豆豆”是奥利维亚小时候的昵称，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甚至，除了艾莉婕以外，全家都可能不记得她有过这么一个昵称，这完全不符合她如今高冷的形象。

奥利维亚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还是个任人拿捏的小孩？威廉死的时候，你一定也在暗中欣喜若狂吧？看啊，奥利维亚的男友就是这种货色，哪里比得上我那体贴阳光的查尔斯。”

艾莉紧咬嘴唇，拼命摇头，“不，我没有。”

奥利维亚抬起枪口，斜向上朝着天花板。

“没有？那为什么小时候母亲用鞭子抽我，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你可以漫山遍野去疯，去撒野，而我只能关在家里练习芭蕾和社交礼仪？以前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袖手旁观，现在家族需要你，你却把责任卸得干干净净，只顾着自已的幸福去找一个没钱没背景的华国人！却留下我去找老男人，让我被自已的亲妹妹嘲笑！”

奥利维亚已然歇斯底里。

面对堂妹的指控，艾莉婕的内心很痛苦。

虽然她有很多话想马上和奥利维亚解释清楚，但是肖恩叔叔正在流血，她等不起。

“怎么？词穷了？”

奥利维亚的枪口又压低了一些。

“威廉中枪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去救。虽然他不是个东西，但再怎么说也是我的男友，你们对他的态度，其实就是对我的态度。”

她把枪放平，枪口对准艾莉婕。

“你们没有尽到作为家人的义务，只有我和母亲惶惶终日。现在，该你们品尝这种恐惧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