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也算是一朝结发，白首此生了

“炎苏！”

“炎苏！”

“炎苏！王八蛋，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死的吗！！”

炎苏的嘴里鼻子里不断的涌出鲜血，双臂因为承担了辛止的重量也折断了。

辛止胡乱的抹了两把眼泪，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若有还无……

“炎苏……”

辛止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抱起地上的人紧紧的搂在胸前，手臂都在颤抖。

“啊啊！！！！”

“炎苏！！”

一声声凄厉的大声的哭喊！

辛止感觉自已的心脏被一起摔碎了！这个疯子！他是想让自已一辈子都忘不掉他吗？

炎苏在最后一刻将自已举了起来。

本来就被半空中的树枝拦住几次，减缓了些下坠的速度，炎苏又伸直了双臂为他做了缓冲，辛止竟然是毫发无损。

他把炎苏因为折断而姿势扭曲的双臂恢复到正常的位置，再次把人紧紧的抱进怀里。

他也不知道自已哭了多久，久到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他竟也不觉得冷。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有些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现在是在一个山谷里，不远处还有其他兄弟们的尸首，只是已经摔的面目全非了。

此刻天已经黑了，风雪又大，看来得先找个地方避避。

他得活下去！要死也得先替炎苏报了仇。

辛止轻轻的放下怀里的人，小心的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眼泪又汹涌了起来，这个疯子！

原来抱着心上人是这样的感觉。

炎苏的胳膊断了，辛止不敢背着他，扯着胳膊一定很疼，即使他可能已经死了，那也是会疼的吧。

所以炎苏被打横抱了起来，双手被规规矩矩的摆在胸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风雪越来越大了。辛止的头上、炎苏的身上又变得雪白。

辛止觉得自已的胳膊也要没有知觉了，可是不能放下怀里的人。再找找，一定能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山洞！

前方有一个山洞！

哧啦……

辛止从身上扯下来一块儿干净的袍子，用雪打湿了仔细的清理着炎苏脸上的血迹，慢慢的擦干净，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小王八蛋可真好看……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炎苏的身体还带着温度，可是鼻息……

这该死的眼泪，今日怎么就这么多呢？

辛止在山洞附近寻了些树枝，好不容易点了一堆篝火。

他自已靠着石壁发呆，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怀里搂着炎苏，就像从前这个人跟自已撒娇那般。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到炎苏的腰间摸了摸。果然有把匕首，那把捅过自已肚子的匕首。

一缕青丝来自两个人。

辛止小心的整理好，用布料包上揣进怀里。

“钟吾炎苏，我不让你做小妾了。”

“虽然你品行不好，但你是我心悦的贵公子，你还是做正室吧。”

他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怀里的人。

“你听见了吗？小王八蛋。”

“等我给你报了仇，我就来这儿搭个房子，天天陪着你。”

辛止看了看洞外的风雪，随后俯身在炎苏的唇上亲了亲，又亲了亲。

“老天待我不薄，为了弥补遗憾，今天还下了雪……”

“我们也算是一朝结发，白首此生了。”

辛止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抱着怀里的人，渐渐到了天明。他也不知道自已睡没睡着，好像睡了一会儿，又好像一直清醒着。

他琢磨着给炎苏埋在这里，等自已回来，就在边上盖个房子，白天教他下棋，晚上在月下喝酒。

那该立个什么墓碑呢？

【爱妻炎苏】

估计小王八蛋会到梦里来抱怨吧？

【亡夫炎苏】

那也不行，自已看着别扭。

辛止想了一个又一个……

【爱侣炎苏】

这个不错！

“你觉得怎么样？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辛止又摇了摇怀里的人，然后抱的紧紧的，低头把脸埋在身前那人的脖颈处。

眼泪慢慢的浸湿了他的长发，炎苏……

“王八蛋，你回来……”

炎苏求生的本能让体内强大的灵魂护住了心脏和肉身，他可不想摔下来变成肉饼。

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无论怎样的伤他都可以复原，只是人类的身体需要更多的时间罢了。

其实那颗心脏不跳了恢复的反而更快。但是他到底还是贪恋人类躯体的温暖。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在坠地的那一刻，内脏的破裂、骨头的碎裂，还是让他瞬间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先于身体苏醒了。

他能感觉得到灵魂游走在身体里，一点点的修复着身体。

也能感觉得到有人在轻柔小心的触碰自已，可似乎只有一点点的触觉，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更是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他只清醒了一瞬，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辛止也不知道自已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肿的就要睁不开了。

可是自已得走了，他得回京都去找叔父，得有帮手才能给炎苏报仇。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凤形玉佩。

那天在程府，炎苏把这个塞进了自已怀里，后来就一直在自已的身上。

辛止盯着玉佩看了许久，伸手摸了又摸。

他陷入了过往的回忆，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和炎苏的第一次亲吻，就是因为自已摔碎了一块假的凤佩。

后来，炎苏又给了自已一块蝠形玉佩，可早就被扔了。

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变得悲伤起来，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很想把这块玉佩留下，据为已有，当做两人的定情信物。

可是不行啊，自已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炎苏入土总得有点陪葬品，据说去那边的世界是需要钱财打点的。

“炎苏，这个你带走吧，管他什么兵符不兵符的，你到了下面，换些银钱也好。等我回来，再多多的补给你。”

辛止给他束发，动作比过往每一次都要轻。

然后将人放平，整理他已经破损了的衣袍，轻轻的抚平上面的褶皱。

整理着整理着又开始流泪，那么讲究穿戴的贵公子，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辛止背过身去哭，老人说伴侣入土的时候，是不可以流泪的，会让人走的不安心。

他把头高高的仰了许久，等到不再有眼泪流出来，才转过身继续给人整理衣服。

小王八蛋就像睡着了一样，好像随时会醒来，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了一些。

他俯身亲了又亲，唇还是软的。

“小王八蛋……”

辛止最后把那块凤佩揣进炎苏的怀里，给他当作“盘缠”。

“炎苏！”

“炎苏！”

怎么觉着他的身体还带着体温呢？手是冰凉的，可是身体却是温暖的。

伸手在鼻子下试了又试，确实没呼吸了啊！可是这体温是怎么回事？

辛止呆愣着思考了许久。

炎苏受伤之后恢复的极快，中毒也不死……

那天那个周氏怎么说的？——早该死了，是地狱回来的魔鬼。

“还是先不埋你了，你要真是地狱回来复仇的，你就快些回来。”

安置好炎苏，他独自一人快速回了二人坠崖的地方。

“兄弟们，等炎苏醒了，我再来埋你们！勿怪！”

辛止对着将士们的尸身拜了几拜，飞快的扒了几身衣服，摸了点银钱，寻了把完好的长剑，最后卸了一条马腿，又大步跑回了山洞。

“你别担心，我在军营学过这个，肯定能给你接好的。”

他仔细的检查了下炎苏折断的手臂，把一件外袍撕成布条，捡了些粗树枝把断肢固定好。

之后又烤了些马肉，自已先吃了些。

“小王八蛋你怎么办？”

看着不知死活的炎苏，他有些犯难。

应该是……活着的吧，毕竟还有体温呢。呼吸，好像也有吧？就是太微弱了自已没感觉到而已。

“我都不嫌弃你，你就忍着吧！”

辛止说完咀嚼了一小块马肉，嚼成了泥状，再把炎苏抱起来喂到他的嘴里，抬着他的下巴，让稀烂的食物自已滑下去。

一次也不敢喂太多，一小口一小口反反复复的喂了许久。

最后用头盔化了些雪煮沸，自已喝了些，再一点儿一点儿的喂给炎苏。

只要他活着，总是能坚持下去的。

日落时分，辛止发现山洞附近有一些小动物。真是好事儿，这可比死马好吃多了。

他把从将士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一层层的铺好，让炎苏睡的舒服一些，然后自已去外面碰碰运气。

忙活到天黑，果然逮到了一只野兔，顺手又拾了些柴火。

“你怎么还不醒啊！”

辛止抱着炎苏准备睡觉，先探了探鼻息，应该是有一些的吧？他也不知道是自已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一些。

枕到他的胸前，许久什么也没听到，辛止有些失望。

咚……

！！！

这是心跳吧？可是怎么就一声呢？他趴在炎苏的胸口皱着眉仔细的听着，难道是自已听错了？

咚……

咚……

辛止疑惑的看着睡得又沉又香的人，这家伙难道是狗熊，会冬眠吗？哪有人两声心跳间隔好几十个数的。

他又伏在胸前听了许久，确实在跳，就是慢了些。

活着就好！

辛止又照顾了炎苏两日，几乎每个时辰都要亲一亲他，再听一听他胸腔里缓慢的心跳声。

盼着他醒来，担心他一直这么睡下去，害怕他这点缓慢的心跳也没有了。

二人坠崖的第四日。

天空终于放晴了，午后的阳光特别温暖。

炎苏“坐”在山洞口晒太阳，身上被裹了好几层衣服，旁边还生着一个火堆。

“哪里跑！”

“咕咕咕……”

辛止奋力一扑，终于把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给压在了身下。

“哈哈，等会儿就炖了你，给炎苏弄点鸡汤喝。”

山鸡不停地扑着翅膀，奈何死期已定，死法也定了。

辛止身上的衣袍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给炎苏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已倒像个野人一般。

天色渐黑的时候，五彩斑斓的山鸡变成了头盔里鲜美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