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章 我是你捡回来的

气温骤降，秋末的寒风早早地席卷了边塞，刚至十月，已似深冬。清晨，天色还未大亮，戍边的将士们便已在城墙之上换岗巡逻，盔甲上凝着一层薄霜，在微光下闪烁。

集市上，百姓们裹着厚重的羊皮袄，匆匆忙忙地采购着生活用品。粮铺前，老板正一袋袋地搬运着谷物，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风中。菜摊的菜叶上也挂着冰碴，摊主不时地搓搓手，叫卖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寂寥。

李夕静和路浣英在摊前挑菜，自及笄后这样采买的活计便交给了她们，夏娘希望快要出嫁的女儿能够操持起家务，熟悉物价，婚后不被人蒙骗了去。

“阿英，这边。”李夕静眼眸一亮，走过去，随后向路浣英招手，两人停在了一个卖热汤的小摊前排队，“这摊主汤做得好，咱们买些回去给阿娘尝尝。”

两人捧着热腾腾的汤，包里还放着几个热乎乎的胡麻饼，路浣英感受着温热，感觉好受了许多，“快到阿娘生辰了，她一直想要一副银镯子，可爹管着钱，李大哥和我都不够买。”

“阿英莫要担心”，李夕静对着她的手哈了一口热气，“我前几日射中了几只野兔，拿去卖了，凑了些钱，再过些日子，就能给阿娘买一副了。”

路浣英面露欣慰，“静静真厉害，射艺越来越好了！”顿了顿，又有些发愁，“只是阿娘身体不好，每年入秋都要喝药调理，家里开销大，只怕爹知道了会训斥的。”

“阿英放心”，李夕静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这野兔是我偷偷去打的，到时候买了私下送给娘亲，不会被发现的。我们快些回去，免得汤凉了。”

路浣英点头应允，两人加快脚步，手里的汤温透过手心传递。回到家，夏娘正在晾晒衣物，李文卿正拿着斧子劈柴，李真则在院里跳来跳去，欢快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阿娘，我们回来了！”李夕静举起手中的汤，“买了好喝的汤，快来尝尝！”唤着阿娘。

李文卿放下斧子，拍拍手，“你们这俩丫头，跑哪去了，弄了一身寒气。”

李真追小羊羔玩的入迷，还没注意。

夏娘抬头，看到俩丫头带了吃食回来，有些无奈，起身接过放在桌子上，“你们啊，还是小孩子心性，这在家中如何做不得呢。”

李夕静走到夏娘身边，帮她整理晾晒的衣物，“阿娘在家辛苦了，我和阿英就想给阿娘买些好吃的。”

“阿娘尝尝吧，听摊主说这叫香引子，家里从京城传过来的做法，是用多种香料、药材和糖制成，可以祛湿预防风寒呢。”路浣英说着说着已经馋了。

李夕静见她这模样，便舀了一碗递过去，“阿英莫急，先让阿娘尝尝。”又舀了一碗给李真，“真儿，快来喝汤了！”

李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捧着碗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喝！甜甜的！”

看着他们喝得开心，李夕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喝就好，以后我们多赚钱，买更多好吃的。”她心里想着入宫的事，不禁攥紧了拳头。

夏娘端着碗喝了几口，热乎乎的汤水顺着喉咙流下，身子也暖和了起来，“你们俩就是有孝心，娘心里都记着呢。”

“阿娘说这些作甚”，李夕静笑了笑，挽住夏娘的胳膊，“您和阿爹把我们拉扯大不容易，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夏娘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阿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随后又叮嘱道：“阿静，过几爹爹可能又要带你去打猎了，路上小心点。”

“好的，阿娘。”李夕静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说服父亲让自已去京城，“我会听阿爹的话的。”

这日，天麻麻亮，李夕静就跟着父亲一头扎进了寒风刺骨的山林。往常的猎场连个猎物毛都瞧不见，父女俩只好硬着头皮往林子深处扎。

李老爹裹紧身上的棉袄，拿起猎弓，“闺女啊，这天冷得邪乎，咱得往林子深处走走。”

李夕静点头，“好嘞，爹，我都听您的。”

李夕静身姿矫健，行动敏捷，宛如一只灵动的山猫穿梭于林间。她眼神锐利，迅速拉弓射箭，“爹，看，那儿有只野兔！”

李老爹面带欣慰，“好丫头，箭法有长进！”

过了一会儿，父女俩收获了好几只野兔和山鸡，还运气好碰到了只卡进猎洞的狍子。

瞅着爹没注意，她手脚麻利地将几只猎物藏进一个隐秘的山洞，还仔细地将周边的树木、岩石等标记深深刻入脑海，记牢了往返的路线。

第二天，李夕静借口去拾柴，偷偷折回山洞，把猎物背到集市卖了。拿到钱后，她直奔首饰摊，挑了只亮闪闪的银镯子。

回到家中，李夕静悄悄走进娘亲的屋子，轻轻拉过娘亲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镯子套上，“娘，您这些年太操劳了，这是女儿的一点心意。”

夏娘眼眶一下子红了，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带着几分嗔怪地说：“你这丫头，哪来的钱乱买东西！”李夕静笑着依偎进娘亲的怀里，可她的心思却飘向了远方的京城，心中筹划着。

随后的日子，她每日劳作完后，便会额外去打些猎物，尽最大的能力积攒盘缠，在地图上记下一个一个标记，规划着路线。

在一个清晨，她留下信，最后回头望向渐渐远去的桑干河，不再犹豫，心中默念：爹娘，阿兄，阿英，保重。我一定会做到的……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李夕静知道今夜要在这荒郊野外度过了。她找到一棵稍微粗壮些的大树，用冻僵的双手清理出树下的空地，从行囊中拿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已的包裹，在寒风中渐渐睡去。

夜半时分，突然被一阵狼嚎声惊醒，她警觉地坐起身，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嗯？……好像……还有马蹄声？……”

远处火光明明灭灭，马匹绕了几圈最后快步奔向这里。李夕静躲在树后，看见月光下的面孔，不是别人，竟是路浣英。

“阿英！”她惊叫出声，顾不得许多，急忙从树后跑出来，“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

路浣英费力地举着火把，脸冻的发白，翻身下马，眼睛通红，委屈极了，“你怎能，怎能弃了我而去！你忘了，当初是你把我捡回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