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有苦难言

夏季的天亮的很快，天边刚微微亮起，太监和女官就已经在皇后的殿中等待皇后动身。

皇后头戴凤冠，身着明黄色凤袍，头上珠翠摇曳间，不再年轻的脸上也有些细纹，目光沉静，身姿端庄，宛如一幅典雅画卷，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又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度。

任谁也看不出皇后曾是平民出身。

无人说话，整个内殿里只有东西搁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宫女们在殿内小心走动脚下甚至一丝动静都没有发出。

“皇上最近脾气不好。”

坐在凳上的皇后突然悠悠叹了口气，身后的宫女就像没听到那样，依旧整理着皇后的着装。

“茗虞，宫女大选可是在三日后？”

名叫茗虞的宫女上前，回话道，“回皇后娘娘，是的。”

“我听说民间怎么有句歌词，叫“正月朔起乱头风，大小女儿嫁老公”？”

“不过是幼童嬉笑之言，皇后娘娘不必操心，能伺候皇上，是她们的福气。”

皇后回想起皇上的喜怒无常，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皇后娘娘，吉时已到，您起身吧。”

晨曦微露，皇后莲步轻移，行至祖祠堂前，神情肃穆。

周围香烟袅袅，墙上历代皇帝画像挂在墙上，皇后手中持香，双眸轻闭，恭恭敬敬地在蒲团上跪下，额头触地，身后宽大华丽的裙摆也随之展开。

每日的祭拜任务完成，皇后又回到殿中。

今日妃嫔们不需要请安，皇后由宫女将她身上的衣服换为常服，让女官拿来采选的折子，座下的女官和太监等人都笔直地站在皇后的面前，等着和皇后商议。

“宫中应役数少，中宫妃御所用不足，只选三百人也少了些，如今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都是适婚之龄，改为先选1200人，到时候在进行复选，到时候再留宫女四百人，采选地域增加南北直隶，凤阳，淮安，徐州。”

女官上前，点头称是。

处理完杂事，皇后这才稍稍放松了身子，但是坐姿依然有种大家闺秀的板正，“佳儿呢？”

皇后口中的佳儿，是她生的大皇子，秦靖佳。

“荣王殿下刚下早朝，正在读四书呢。”

皇后手捧茶碗，若有所思。

如今皇上龙体康健，前些天还一脚踹死了个婢女，又因求道而精神矍铄，看来佳儿的婚事等不到自已做主那天了。

大秦先皇为预防外戚干政，便是她身为皇后，她的哥哥也只做了一个伯，但是当今皇上的贵妃却是漕运总督的妹妹，如今皇上不封太子，圣心实在难测。

再这样下去，佳儿也许心中也会有怨气。

“你让佳儿下学时来寻我，我有事要和他说。”

“是。”

下朝读完书后，秦靖渊这才想起今日是第三日了，也不知道那个女反贼死了没有。

他带着袁仲心和其他侍从，来到狱中。

牢中的女人好像已经死去了，侧卧在地，面色惨白，泛着铁青，她的额上，面上，全是已经凝固的血迹，身上的衣服已经在地上滚得灰扑扑凌乱不堪。

“死了吗？”袁仲心问。

一名狱卒上前，打开牢门，直接将腰间的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了地上的女人身上，那个女人嘴巴微张，呻吟了一声，慢悠悠地转醒。

“还没死呢。”

秦靖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妙清艰难地睁开眼睛， 模糊地看到自已面前好像站着一堆人，她的四肢已经软塌塌的，没有丝毫力气，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转着眼珠子，却只能瞧见他们的鞋。

其中为首的鞋是黑色缎面，其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云纹，沈妙清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誉王在庙里穿过的鞋。

誉王终于肯来审问自已了吗？可是她又何罪之有呢？身为位高权重的王爷，仅凭臆想，便仓促定夺，闭目塞耳，这种人真的配当王爷吗？

秦靖渊盯着女反贼的脸，看她嘴唇未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到自已的耳朵里，下意识以为是她在用腹语说话，怒极反笑。

“看来你还有些力气，那就每日十鞭。”

说完这话，他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袁仲心奇怪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旁边的狱卒已经开始行刑，那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沈妙清身上。

沈妙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明已经快失去了知觉，可是那尖锐的刺痛还是随着鞭子的一下又一下，火烧火燎的痛感让沈妙清恨不得晕死过去。

从牢狱走出，袁仲心跟在秦靖渊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到秦靖渊问，“你也觉得我闭目塞耳？”

“殿下为何如此问？”

“方才那个女反贼不是说我吗？”

袁仲心连忙跪下，“回禀殿下，刚才臣并未听到，竟让殿下受此大辱，是臣之过错。”

“你没听到？”

秦靖渊狐疑地问。

“臣有罪。”

那个女反贼的话说得清清楚楚，袁仲心又不是耳聋，怎么会听不到？

还是说这是那女子的妖术，从头到尾都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秦靖渊返回去看了一眼，却发现地上的沈妙清已经被昏迷过去，衣衫已经被鞭子抽打得破碎不堪，布条与血肉粘连，鲜血如注，倒在一滩血泊中，模样凄惨。

还是等明日再过来审问吧。

当晚，沈妙清就在昏迷当中发起了高热。

秦靖渊找来郎中，为她诊治。

沈妙清缓缓睁开双眼，高热的虚弱和精神的萎靡让她呆滞地凝视前方好一会儿，过了会，她才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身上的伤口好像没那么痛了，她的嘴巴里也有些苦涩的草药味道。

郎中见她醒来了，松了口气，“你如今高热已退，身上的伤口我也帮你上了药，我也可以向殿下禀报了。”

这是这几天沈妙清见到的唯一一次外人。

沈妙清不敢放过这唯一的机会，手指艰难地动了下，虚弱地说道，“求您，救救我.......”

那个郎中遗憾地摇摇头，面露惋惜，“我只是个看病的，职责是救人性命，不想参与到这些纷争里来。”

“我是无辜的，求您了，求您给我的家里人带一句话，我家在......”

“我该走了！”

郎中怕听到什么不敢听的，让誉王殿下不悦，慌乱得连脚下的那些纱布都不收了，起身就往外走。

沈妙清看着他的背影，有苦难言。

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她的家人，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一直在找她，还是和她一样，都被誉王打入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