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车

乔爱党一家子和何向阳一家约好一起去B市。

何向阳老爹托关系弄到了火车卧铺的包厢，乔家四口加上何家三口足够了。

只是在火车上过一夜，轮换着去睡就好。

“你家那边知道你们夫妻考上B大了吗？”何向阳问。

“不知道，下乡这几年从没联系过。”乔爱党扯了扯嘴角，虽然习惯了失望，但还是有些难受。

“你每次寄东西回去都没回过信？”何向阳瞪大了眼。

他光知道好哥们家里不待见他，没想到这么不待见。

他这兄弟自从进了机械厂，隔两月就寄东西回去。

机械厂的人可都夸孝顺呢。

没想到他家里半点不领情啊！

“没。”乔爱党调整好心态，面上看不出失望或是难过，“他们对我不管，我孝顺我的就是了。”

他也不是白寄东西回去的。

他以后既然要从政，名声不能差了。

再说他爸妈好歹也养了他那么多年，面上工夫也得做好。

寄回去的东西都是隔壁邻居家的儿子柯明理收的。

柯明理从小跟着乔爱党屁股后头混，拜服在乔爱党人格魅力下，忠实小弟。

柯明理招摇几圈，保证那一片的人都看到了乔爱党寄回去的东西后才送到乔家。

那些东西看着大又多，实际上没什么用，也不值什么钱，用来充场面那是足足的。

何向阳摇摇头。

真没眼光啊！

他觉得乔爱党肯定是有大出息的，跟谁都能聊得来处得好，办事利索，跟他处就是舒服。

要不他爹怎么老夸乔爱党呢，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一定要把这个哥们处好了。

还是他行，都成远崽干爸了！

“你们夫妻怎么打算？和何叔他们住一起还是单独出来住？”乔爱党反问。

“单独住，我爸他们那房子离我和你嫂子的学校有点远，不方便。”何向阳一点没瞒着，全说出来。

“对了！我爸给你们房子找好了，距离B大步行五分钟，旁边就是B大附属幼儿园、中小学，远崽上学多方便。”

“明天你们去了交钱就能过户，房主那家具也送，我爸找人打扫过了，过完户就能直接住。”

“那房子是真好啊，房主才大修过，也爱惜，要不是他儿子要接他出国去，还不愿意卖呢，院子里那颗苹果树长得可好了，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的。”

何向阳解释完，还加了句，“你猜猜我们家住哪？”

乔爱党了解何向阳，再说他们夫妻俩考上的大学就在B大不远，“跟我们家当邻居？”

“聪明！我们家壮壮到时候就能跟远崽一块上下学，两家子有事说一声，对方带着接一下。”

何向阳很满意自已的打算，跟自已好哥们家一块住真不错。

乔爱党也很满意，他托柯明理打听房子的时候也看上了那个有苹果树的院子，是最佳选择。

一把掐住远崽的胳肢窝，从媳妇的怀里抱出来，放自已腿上。

远崽正贴着香香软软的妈妈玩拍手游戏呢，一天没刮胡子的臭爸爸就打断了。

远崽扑棱着小手，推拒爸爸下巴上扎人的粗茬子，嘴里嚷嚷，“爸爸坏！不扎远崽！”

乔爱党亲亲推着脸的小手，“远崽高不高兴？以后可以和壮壮哥哥一块上学。”

壮壮玩累了，已经睡着了，要是听到和远崽当邻居，还可以和远崽一起去上学，肯定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高兴！”远崽也很快乐，他和壮壮做邻居，就方便他们玩彼此的玩具，开展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了。

乔爱党扒开鸡蛋壳，的鸡蛋露出来。

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就是香。

把鸡蛋掰开，分成好几个小块，摊在手心，让远崽自已捏着吃。

远崽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块蛋黄，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生怕噎住。

吃一口还得喝口奶粉。

朱大娘早早地冲好奶粉灌进军用水壶里，这时候水温正适合。

这年头像远崽这么大的小孩，很少有喝奶粉的，但乔爱党知道奶粉营养价值高，就一直托人买。

买的还是国外进口的奶粉，这关系可不好找。

费劲，但娃爱喝，那就得买！

把远崽喂饱，乔爱党才随便塞了几口馍馍，夹着油辣子，香的很。

吃完就陪着远崽看连环画，小声交流，其他人都在眯着眼睡觉，一大早赶车也是个力气活。

他之前睡过一会，现在就带崽玩。

“爸爸？”远崽突然停下看连环画。

乔爱党给不识字的娃解说声也停下来了。

远崽身子扭过来，正面看着乔爱党，两只手就扑上去了。

乔爱党也不知远崽怎么了，抱紧娃，拍拍背，无声但有爱。

“远崽爱你！”远崽小脑袋拱了拱乔爱党的脖颈。

小孩子就这样，有时候突然会说出令人感动的话。

没有人教远崽，他就是自然地说了出来。

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乔爱党此刻却说不出话，他的心听到远崽说爱的时候猛地一颤。

说不明道不出的情绪充斥全身。

他抱着远崽，无声地沉默，只是抚摸远崽背的手更加轻柔。

那个时代的人表达爱意总是很含蓄，从没有人跟乔爱党直白地说过爱，他跟他媳妇表白的时候，张秀英也只说了喜欢。

爱这个字从远崽嘴里说出来，他心里充满了惊喜和感动，但也有点莫名的委屈，他的孩子有父母全部的爱。

可他没有，从来都是家里被忽略的那个。

但他不需要了，他有秀英，有远崽。

他这辈子只会有远崽一个孩子，他的生育能力是有点问题的，是小弟不小心撞到了，他妈带去看了医生，看过也就算了。

有远崽后他专门去医院查了，不可能有第二个，而且他也不想有第二个。

那时他还有点庆幸不用花结扎的钱了，省下来还可以给远崽买奶粉。

远崽看爸爸许久不动，趴在肩头的头抬了起来，对上爸爸的眼。

好像爸爸的眼圈红了点。

“爸爸爱远崽吗？”远崽要得到回应。

小朋友固执要得到回应才会转移视线去看连环画。

“爱。”轻飘飘但又沉重的字眼从乔爱党的嘴里说出，他的声音虽小，但满是认真。

远崽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