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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甲辰年,癸酉月,已丑日。
宜嫁娶,无忌。
晨光微熹,当镇上的第一声鸡鸣响彻天晓时,主街石道两侧的商户门庭纷纷打开了门窗,挂上了红灯笼。
镇外蜿蜒的林间小道上,数十辆规格不一的马车自四面八方而至,为这座新起的南镇平添了许多生气与喜庆。
镇上一间朴素无常的小院里,红鸢与青冥姐妹俩为着婚宴上酒席之事忙里忙外,玉茗则一脸恼羞地将帮倒忙的扶桑推出了屋外,整个院里院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吉时将临,当锣鼓与外面的热闹声渐近时,女福接过了玉茗手中的却扇,走到了紧闭的木门前,等待着外面的人叩门。
吹打声渐歇,女福静静地掩面站着,静听着屋外的每一步脚步声。
无极站在门前,虽一门之隔,他依旧能浅浅地闻到独属于她的茉莉清香。
当屋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她身着嫁衣出来嫁他时,他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离,心中眼中,只她一人。直至身旁的萧铎提醒,无极这才敛去面上的慌张,将手中的红绸递给了她。
女福垂眸低笑,跟着他一步步上了门前的八人轿辇。
无极极少能见到她如此娇羞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站在无极身侧的萧铎见他脸上那抹痴相,再也无法将阴骘狠戾四个字与他联系在一处,轻咳一声,眼神提醒着他快些上马。
无极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开,上马前,轻扫了萧铎一眼。
萧铎陡然打了个寒颤,环视一圈见周遭无人注意他,这才抬步跟上了出嫁的队伍。
红妆十里,红色的山茶花自空中落下,铺满了整条街道。
迎亲队伍两旁站满了驻足观看的百姓,当他们看到无极那如若神祇的孤魅面容时,不禁发出一声惊赞之声。
南村,近一半的百姓都曾效力过墓渠,有来自四道,功成身退的。亦有逃离矿洞被玉茗等人暗自照料的,其中就有女福与无极曾于墓渠相识的矿工。
熙攘的人群中,一道道青色衣衫被女福的余光捕捉到,正当她诧异时,耳边轰然响起一道声入天地的声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是长白诸子?”女福手中却扇微松,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玉茗守在女福步辇外,看向抬撵之人的背影,声音带着激动,“他们知你成婚一事,纷纷休学一月,专门来为你送嫁,今日,可觉得这轿撵异常平稳?”
女福心头微惊,眼底朦胧出一片水雾。
最前面抬撵的常山与谢长炁相视一笑,英气俊冷的眼眸中透着喜悦与祝福。
临近黄昏,无极牵着红绸同女福一起站在古朴悠久的神庙残垣上,在众人的期许下互揖行礼,耳畔那声声“惟天地以辟,万物滋养于斯,日受其精,月润其华,天礼之奥含于其中,人以婚礼定其礼,三牢而食,合卷共饮,自礼行时,连理成,比翼具,虽万难千险而誓与共患,纵病苦荣华而誓而与弃,仰如高山哉,其爱之永恒,浩如苍穹哉,其情之万代,相敬如宾,各尽其礼,家合事兴,不变不易,天长地久,为尔佳缘,特为赞颂。”落入了二人心间。
当却扇落下,红妆映面,露出女福那张尽态极妍,颜姿清艳的容颜时,无极呼吸一窒,桀骜邪魅的脸上透着一层薄薄的红。
无极就那么看着她,随她一同行沃盥,同牢合卺。他不知怎么,今日的寒潭香格外醉人。
“该结发了。”女福轻笑提醒。
“好。”无极语气温柔,从女福与自已头上各自取了一缕长发,用红绳紧紧缠绕在一起。
正当大家以为即将礼成时,无极突然抬手制止住了,牵着女福的手,踏过台阶站在高台之上,遥看夜穹。
台阶之下的众人面露不解,纷纷向二人看去。
不远处,柏苑与王息滟从街角出来,看向高台上十指相扣的二人。
“六礼已成,他要做甚。”王息滟眉宇紧蹙。
柏苑顺着无极目光看向即将被黑夜吞并的晚霞,面色瞬间煞白,嘴里一片惺甜,“真是贪心。”说罢,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往后仰去。
王息滟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柏苑的身体,朝高台上望了一眼后,匆忙将昏迷的柏苑送回了身后的客舍。
女福垂眼环视了一下周遭,这才发现,她与无极的脚下的巨大石板上刻着她看不懂的文字符文,周遭摆放的黑色怪石有规律地分散在符文的各个方位。
正当女福困惑时,无极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供香,递给了女福。
女福见他这般,便想起昨夜他让自已签的那份婚书。
大抵要做什么,她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无极,携妻姬氏竹意,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上奏九霄,下鸣地府,晓禀众圣,通喻三界,诸天祖师见证,天地为鉴,日月同心,若负佳人,便是欺天,佳人如负,便为天意,欺天之罪,身死道消,永生永世一双人。”无极醇厚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夜幕携着万千星辰散落在头顶。
伴随着台下轰鸣的掌声和祝贺,女福与无极手中的香迅速燃尽,一阵清风夹着阵阵青铜铃音伴着红色的山茶花飘落在二人身上。
众人皆被此场景震惊,看着高台上鸾凤和鸣的一对新人,面上有欣慰也有祝福。
“就这样了?”女福踩了踩脚下的符文,忍不住呐喃自语。
“傻阿意。”无极俯身拦腰将她抱起,轻踩石台便移身奔向身后的弥河山庄。
钩云与羌活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尴尬地收回了半空中的手,回头看向台阶下的高朋满座。
大家似乎并不意外,心照不宣地落座于宴席,宾至如归地同身边人作揖问好,行止有礼谦卑,并无任何不自在。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婚宴之上众人兴会淋漓……
女福圈着无极的脖颈,凉风从她的耳畔掠过,她不依不饶地问着无极那阵法还有何奇妙之处。
无极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将她放在了阁楼高檐之上。
他不会告诉她,他用婚契符文结了一道永远无法破解的秘术,他们自今夜起,情增不减,他卑劣地利用外力拿走了二人千百世所有情缘,换取对彼此间的情深不移,且生死同命。
虽有些自私,但他,只要她。
无极宠溺地将女福环在胸前,慢慢地扶着她的掌心,轻触着空气中流动的那丝缕清风。
“可听说过,万物皆有灵,这句话?”无极嘴角淡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望向头顶的万里星尘。
“听过,书上曾有注释。即便是一草一木一石,皆与人一般有灵魂,有自然赋予的力量。”女福垂眸看向自已的指尖,不知无极为何会同她说这些。
听着女福的解释,无极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开始为她解释道:“不错,世间万物以衡,万物皆有灵,灵足则开智,然寄于实体中才谓之魂,万物生,则魂生,万物灭,则灵溢回归自然。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人死灵未消,在我们易宗玄士眼中,生与死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存于天地间罢了。而你我能够不伤不灭,则是借天道之手,逆天生灵聚灵,以灵养身。”
“你的意思是,人死后,灵会脱离身体,以花草树木或者新的肉体生于世间,周而复始,是这个意思吗?”女福眸光微闪。
但随后,脸色微微黯淡了下来,“阿极,你不会是在哄我吧。”
无极摇了摇头,掰过女福的身子,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你是吾妻,这件事上,吾绝无欺你。阿意,吾说这些,并非为洗脱背负的罪恶,而是要告诉你,所有事情,都是有弥补之法的,即便少之又少,但起码你有机会,不是吗?明日起,吾便陪你一起照顾,万物生灵,可好?”
能从杀人如麻,视人命于无物的无极口中听到这番话,着实让女福感到震惊不已,她清楚的知道,无极这般不过是为了能让她减轻些许愧疚罢了。
她没有无极想象中的那般善良,但依旧被他感动。
“好。”女福眼中闪着光,氤氲下的清眸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看着女福心结已解,无极心口悬着的巨石终是放了下来,拦腰将女福抱起,便从楼顶飞身下来。
无极抱着女福踏进新房,堂风吹过二人的衣角,红绸飘扬,龙凤蜜烛摇曳着星点微光燃起帐中缱绻。
厚重的礼服散落一地,无极衣襟大敞,呼吸紧促地挑开女福肩上那薄如蝉翼的红色寝衣,雪白细腻的肌肤逐渐显露在无极的深眸中。
“阿意,看着我。”无极指尖抬着女福的下颌,声音粗哑至极。
女福清眸流盼,望向无极眼底的深情柔意,眉眼间淡出笑意,“阿极,我心悦你。”
无极心神一颤,狂喜地扣住她的腰身,俯身狠狠地含住她的唇瓣,双手游移在她娇软身躯的每一寸肌肤。
红帐翻滚,女福浑身地虚扶着无极精壮的肩膀,他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女福粉红的肌肤上,烫得她忍不住地在无极身下轻喘呻吟。
无极菱唇轻吻着她微扬的鹅颈,红着眼吻向她那双迷离的清眸。他太过于贪恋她的美好,她的气息,他用着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唤着他的阿意,恨不得将身下颤抖的女人揉进自已的身体里,永不分开。
她额间的山茶花在无极的身下彻底绽放,呼吸缠绕,水融,二人缱绻了一整夜。
直至东方既白,无极才在女福的娇声哀求中痴恋不舍地放过了她。
看着那身上遍布的红痕慢慢褪去,无极轻抚着她光洁白皙的裸背,轻轻地在她的腰间落下一吻。
当女福睁开眼时,身上已被无极清洗过。而那折腾了自已一个晚上的男人,则满面春风地坐在床榻边上,为她试着水温。
“花蜜水,润润嗓子。”无极将女福轻轻扶起,将水杯递到了她的嘴边。
女福一想到无极昨夜对她不依不饶,便气不打一处来,喝过花蜜水后,扯着薄被翻身背对着他。
无极见她不想搭理自已,笑着躺在了她的身侧,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赔罪,“阿意,说好一起照拂万物生灵的,为夫亦是众生之一,你可不能不理吾。”
他温热的呼吸打在女福颈后的敏感处,惹得女福一哆嗦,本就郁闷的脸上此时青了又青。
女福咬了咬牙,实在没有忍住,抬腿便将无极踹下了床,拿起手边的鸳鸯枕跳下床,就往无极身上砸去,“堂堂墓渠之主,如此放荡无赖,你,你,过分!果然,成婚后,男人就会变心!”
看着无极躲闪时,嘴角挂着的那抹邪肆的坏笑,女福瞬间红了眼,扔掉手中的枕头便瘫坐在地上,心头又气又恼。
“地板凉。”无极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连忙将她从地上捞起,看着她即将落泪的眼睛,无极心头一阵慌乱,“阿意,吾错了,你刺我吾刀,吾不躲。”
说着,无极抽出腰间的匕首,将刀柄放在了女福掌心。
女福微愣,泪眼地看向无极脸上无措的表情,将匕首重新放回了他腰间的刀鞘,倏然开口道:“我若是也惹恼了你,你是不是,也要捅我刀子?”说着,女福吸了一下鼻涕,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无极哑然,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后发,“阿意,你知道的,吾绝不会这般伤你。”
“我也是啊,我也会心疼。”女福紧紧拽着无极的前襟,委屈地往他的胸口捶了几下。
无极的手顿了顿,眉眼间透着欣喜,“那以后,阿意说怎样就怎样,可好?”
女福点了点头,不再计较,“我饿了,要吃杏仁奶酪羹。”
“好。”无极看着怀里那双清澈的凤眸,温柔地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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