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门之低语，战魂之殇

始祖。

这两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比那坍塌的空间，还要令人窒息。

山子彻底懵了，他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向自己的始祖挥刀？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种无法饶恕的亵渎。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站在这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是一种罪过。

“始祖？开什么国际玩笑！”小李捂着自己快要裂开的肋骨，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们家始祖长这样？这造型去打《黑暗之魂》都不用化妆的！这眼睛里冒的金光，跟探照灯似的，理智值掉了一地啊！”

他的话虽然粗俗，却点醒了山子。

是啊……始-祖的传说里，他是一位顶天立地、守护万物的英雄，他的双眼，如同林海般深邃，如同天空般澄澈。绝不是眼前这个，只剩下疯狂与杀戮欲望的、被混沌火焰占据了身躯的……空壳。

他不是始祖。

他只是……穿着始祖战甲的，一个可悲的怪物。

想通了这一点，山子眼中的迷茫与恐惧，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哀与决绝所取代。他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大弓，那双属于猎手的眼睛，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萧山大哥，小李哥，”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传说里，始祖的‘镇山甲’，是取天外陨铁，混入龙脉地金，由山中之灵，耗时九九八十一天，捶打而成，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但是，它有一个地方，是‘活’的！”

“哪里？”萧山一边抵挡着战甲男人那愈发狂暴的、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一边沉声问道。

那战甲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他舍弃了能量兵器，开始使用最纯粹的、大开大合的拳脚。每一拳，都带着崩裂山川的巨力；每一脚，都仿佛能踏碎大地。他的招式，古朴、简洁，却蕴含着一种大道的至理，返璞归真，威力无穷。

萧山此刻，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凭借着“怒海之鳞”的玄妙，以及对力量的精妙掌控，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攻击。但他清楚，这样下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是他的心口！”山子大喊，“那里，镶嵌着一块‘龙心石’，是整副战甲的能量核心，也是始祖与龙脉沟通的媒介！那里，既是他最强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的‘命门’！”

萧山的黄金之眸，瞬间锁定了战甲男人的胸口。

果然，在那厚重的青铜护心镜中央，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菱形的、颜色比周围深沉许多的区域。那里，正是整具战甲能量流动的中心枢纽，也是那混沌金焰，燃烧得最为旺盛的地方。

攻击那里？

这无异于用手去捅马蜂窝。

“没用的！”小李看着那片区域，绝望地喊道，“那里是能量反应最强的地方！我们的攻击打过去，还没碰到他，就会被那股金色的火焰烧成灰！这他妈是个悖论啊！”

“不……”萧山躲过一记足以将他拦腰截断的扫腿，身形如鬼魅般飘退，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他看着那战甲男人，眼神闪烁，“能量，是可以扰的。”

他忽然想起了在圣树下，小李用声波干扰仪，暂时屏蔽怪物与“司命殿”精神链接的那一幕。

虽然原理不同，但思路，是一致的。

“小李！”萧山喊道，“你刚才说，他像是在‘读条’？”

“啊？对啊！”小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我刚才就发现了！他不是无脑攻击！他的每一次大招，比如那个空间塌陷，或者凝聚战矛，都不是瞬发的！在那之前，他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而那个时候，背后那扇大门上，对应的符文就会闪一下！他就像一个配置顶级的电脑，但网速不行，每次释放技能，都要跟‘服务器’，也就是那扇破门，进行一次数据交换！”

萧山的眼睛，猛地亮了。

“就是这个！”

“山子！”他转向山子，“你们守山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欺骗’龙脉的气息？”

“欺骗龙脉？”山子皱眉思索，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小撮呈现出暗金色的、仿佛还带着温度的泥土。

“这是‘龙息壤’！”山子激动地说道，“是每年龙脉气息最旺盛的时候，从圣地核心取出来的一点点土。我们用它来制作最高等级的祭祀符文。它本身，就带着最纯粹的龙脉气息！”

“好！”萧山心中，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听着，”他语速飞快地对两人说道，“山子，用‘龙息壤’，涂在你的箭矢上。小李，你盯着那扇门。我们等他下一次‘读条’。当他与大门链接，准备释放大招的瞬间，山子，把你的箭，射向他的心口！”

“什么？”山子大惊，“那不是等于给他送能量吗？”

“不，”萧山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是给他送一份‘假数据’。他要的是被污染的、狂暴的龙脉能量。你给他一份最纯粹的、原始的‘龙息’。两种截然不同的数据，在他这个‘处理器’里，会发生什么？”

小李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冲突！会造成系统BUG！短时间的……宕机！”

“没错！”萧山点头，“而我要的，就是那可能连零点一秒都不到的……宕机！”

“明白了！”山子不再犹豫，他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珍贵无比的“龙息壤”，均匀地涂抹在一支由百年铁木制成的特制箭矢上。那支箭，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暗金色光晕。

计划己定，剩下的，就是等待。

那战甲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停止了狂攻，缓缓后退，与他们拉开了百米的距离。他将双手，平举在胸前，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能量，开始在他的掌心汇聚。

他掌心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折叠，一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漆黑的能量球，正在缓缓成型。

“来了！”小李声嘶力竭地大吼，“就是这个！门上那个眼睛一样的符文亮了！他在读条！读条99%了！”

那战甲男人的动作，果然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就是现在！”萧山暴喝。

咻——！

一道金色的流光，脱弦而出！

山子倾尽了毕生所学，将自己对弓箭的理解，全部融入了这一箭之中。那支承载着希望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无可阻挡的轨迹，不偏不倚，正中那战甲男人心口处的“龙心石”！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支箭，在接触到“龙心石”的瞬间，就化为了一捧最纯粹的暗金色粉末，融入了那片狂暴的混沌金焰之中。

战甲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即将完成的、足以毁灭整个湖底祭坛的黑色能量球，瞬间失控，光芒明灭不定。他那燃烧着金焰的双眼，第一次，出现了混乱与挣扎。

系统，宕机了！

而萧山，早己在山子射出箭矢的那一刻，就动了。

他将“怒海之鳞”，高高举过头顶，整个人，与手中的刀，仿佛融为了一体。

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全部的力量，全部的愤怒与决意，都倾注到了这最后一击之中。

对着那因为能量冲突而陷入僵首的、传说中的始祖，狠狠地，劈了下去！

“破！”

刀光，如九天银河，轰然坠落！

这一刀，斩的不是身体，而是那份束缚了英雄战魂千年的……枷锁！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声音，响彻整个湖底。

那片坚不可摧的、象征着力量核心的青铜护心镜，连同它上面的“龙心石”，在那道璀璨的蓝色刀光之下，轰然碎裂！

紧接着，战甲男人脸上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也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寸寸剥落，露出了面具下，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英武不凡的脸。

他眼中那燃烧了千年的混沌金焰，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缓缓熄灭。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疲惫的、带着无尽沧桑与悲哀的……清明。

他看着萧山，张了张嘴，一股黑气从他口中逸散。

许久，一个沙哑、干涩，却充满了无尽解脱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