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腐烂山神与破碎航道

深蓝色的能量方舟，如同一艘破冰船，坚定地行驶在黑红色的怒海之上。

外界的景象，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原本雄伟的苍松翠柏，此刻被扭曲成了狰狞的、不断抽搐的触手，上面挂着一颗颗如同眼球般的、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果实。坚硬的岩石，变得如同蜡烛般柔软，在地面上缓缓流淌，汇聚成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脸。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一片由粘稠的、黑红色云雾构成的、不断翻滚的穹顶，偶尔有几道惨白色的、不祥的闪电划过，照亮下方更加恐怖的景象。

山子蜷缩在护罩的角落，脸色惨白。这片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园，如今变得比任何传说中的恶鬼炼狱，都要陌生和可怕。每一处扭曲的景象，都曾是他熟悉的山峰、熟悉的林地。这种认知上的巨大撕裂感，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稳住心神！”萧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看到的，都是被污染后的表象。山的‘根’还在，我们就是去拯救它的。”

山子猛地一震，深吸了一口护罩内纯净的空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令人发疯的景象，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弓与箭上。

小李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趴在护罩的边缘，一手举着平板，一手扶着一副特制的战术目镜，嘴里念念有词，神情既紧张又亢奋。

“左舷三十五度，能量潮汐峰值即将抵达！撞击倒计时三、二、一！来了！”

话音刚落，一股巨浪般的能量洪流，狠狠地拍在了蓝色护罩上。整个护罩，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站在船头的萧山，闷哼一声，握着“怒海之鳞”的手，青筋暴起。

“妈的，这帮孙子是把整条龙脉的能量，当成抽水泵在用啊！”小李看着平板上飙升的冲击数据，破口大骂，“顾问，你这‘船’的能量护盾，耐久度在持续下降！预计还有西十七分钟，就会达到临界点！”

“足够了。”萧山的声音，依旧平稳。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老船长，驾驶着这艘孤舟，在风暴中，总能找到最省力、最安全的航线。时而上浮，越过一道由无数怨灵手臂构成的“暗礁”；时而下潜，躲开一片从天而降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酸雨”。

“吼——！”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痛苦的咆哮，从他们前方的山壁中传来。

小李标记的那座山岩聚合体，苏醒了。

整片山壁，都活了过来。无数的碎石、泥土、以及被腐化的树根，疯狂地向着一个中心点汇聚，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形成了一个高达数十米的、不成形状的巨人。它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长满了钟乳石般牙齿的深渊巨口。

它就是这座山被扭曲的愤怒的化身。

“山神爷……”山子看着那个由他最敬畏的山神所化的怪物，声音都在颤抖。在守山人的传说里，每一座大山，都有一位脾气暴躁但心存公正的“山神爷”，通常是一头得道的巨熊。而眼前这个，只剩下暴躁，再无公正。

“来了！”小李大喊。

那山岩巨人，举起一条由千年古树和巨石构成的、堪比攻城锤的手臂，带着崩塌山峦的气势，狠狠地朝着蓝色方舟，砸了下来！

这一击，若是砸实了，整艘“船”，都会瞬间分崩离析。

“山子！”萧山暴喝。

山子一个激灵，瞬间从恐惧中挣脱。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张弓搭箭，三支淬了“太阳草”粉末的箭矢，成品字形射出。

但他的目标，并非那条攻城锤般的手臂，而是巨人的“膝盖”——那是传说中，“山神爷”唯一的罩门所在。

三支箭矢，在半空中，亮起微弱的青光，精准地命中了那片由无数岩石构成的、看似毫无破绽的区域。

“轰！”

金黄色的粉末炸开，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了清水。山岩巨人的动作，猛地一滞，那片被击中的区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岩石碎裂的“咔咔”声，大片的黑红色煞气，从伤口处逸散出来。

趁此机会，萧山动了。

他没有加大护罩的防御，反而将维持护罩的能量，瞬间抽调了三成，灌注到了刀身之上。

“怒海·一线天！”

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刀光，从“怒海之鳞”的刀尖，一闪而逝，后发而先至，迎上了那条砸落的巨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条足以粉碎一切的巨臂，在接触到刀光的瞬间，仿佛被从概念上抹除了一样，无声无息地，从中间断裂开来，切口光滑如镜，甚至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冰晶。

山岩巨人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山壁上，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塌方。

蓝色方舟，毫发无损地，从它崩塌的身躯旁，穿行而过。

“漂亮！”小李兴奋地一挥拳头，但随即又哭丧着脸喊道，“顾问！护盾耐久度，刚刚那一瞬间，掉了百分之十五！我们现在是空着油箱在飙车啊！”

萧山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又白了几分。

刚才那一刀，看似轻松写意，实则蕴含了他对力量的极致掌控。在维持“开道”的同时，再分心斩出“一线天”，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

航程，过半。

前方的景象，愈发凶险。

他们经过了一片由无数白骨构成的森林，每一具白骨，都是一个陷阱。他们闯入了一片被彻底冰封的峡谷，也就是山子口中的“寒巢”，数十头冰晶巨狼，从冰壁的阴影中扑出，被早有准备的山子用涂满了特制油脂的火箭，烧得狼狈不堪。

小李的各种小玩意儿，也派上了大用场。他用强效声波驱散了能影响心智的“魔音蛾”，用高能频闪灯晃瞎了一群试图偷袭的“影魅”，甚至在最危急的关头，扔出了一颗军用的电磁脉冲炸弹，暂时瘫痪了一片由扭曲金属构成的“机械藤蔓”。

古老的狩猎智慧，尖端的现代科技，以及深不可测的玄门神通，在这艘小小的方舟之上，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然而，他们的敌人，是整座被魔化的山。

当他们终于穿过最后一层能量迷雾，看到天池那片在黑红色光柱映照下、如同沸腾血池般的湖面时，蓝色方舟，也终于到了极限。

咔嚓……咔嚓……

护罩的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撑不住了！顾问！”小李看着平板上己经彻底变成红色的警报，绝望地大喊。

萧山看着近在咫尺的湖岸，眼神一凝。

“坐稳了！”

他将“怒海之鳞”，猛地插在了方舟的地板上！

“怒海·冲龙！”

他将护罩剩余的全部能量，连同自己体内将近一半的玄门之力，在这一瞬间，全部转化为了推进力！

嗡——！

整艘蓝色方舟，化为了一道深蓝色的流星，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无可阻挡的姿态，撕裂了最后一段距离的能量风暴，狠狠地，撞向了天池的岸边！

轰隆！

一声巨响。

护罩在撞击的瞬间，彻底破碎，化为漫天的蓝色光点。三人被巨大的惯性，狠狠地甩了出去，在布满了尖锐黑色晶石的地面上，翻滚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

“咳……咳……”萧山第一个爬起来，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脸色苍白如纸。

小李和山子也摔得七荤八素，浑身是伤。

但他们，终究是到了。

他们站在天池的岸边，抬头仰望着那根近在咫尺的、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能量光柱，感受着那股足以让神佛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

湖水，不再是水，而是粘稠的、翻滚着无数气泡的、黑红色的能量岩浆。

然而，让他们感到遍体生寒的，并非这地狱般的景象。

而是在这片血色湖岸上，站立着的一排排、沉默的身影。

他们穿着古老的、绣着山川图腾的兽皮与布甲，手持着锈迹斑斑的长矛与战斧，身形半透明，脸上，带着一道道如同泪痕般的黑色印记。

他们是灵体。

是长白山，历代守山人的英灵。

他们没有散发出任何敌意，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沉默的雕像，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悲伤的防线。

山子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那些英灵身上熟悉的服饰，看着那几张在部落的祖先画像上，看到过的、模糊的面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祖……祖先……”他颤抖着，跪了下去。

这些守护了圣山千百年的英灵，如今，却成了邪神降临仪式最外围的、沉默的、哭泣的守望者。

他们，是通往祭坛核心的，第一道，也是最残忍的一道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