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谢谢纪大人再一次救了我

老妇人走出屋子后，便不断在院子中徘徊，她时不时就往屋门前走，却又止住了脚步。

她并不相信沈宁初。

记得初见时，她对这个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破庙的女子印象并不好，尽管她那日饰演了儿子的神女。

没错，纪梧是她的儿子，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而纪梧在她心中，只当是死了的儿子。

所以那日，她才与沈宁初说，那个屋子是死去的儿子的屋子。

纪梧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而她只想当平民百姓，她不稀罕权贵，也不想要金钱，她只想要……

她夫君的命。

思绪渐渐回笼，老妇人再次看向屋中，她不能容忍失去世间最后一位亲人，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己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屋中的窗子透出些诡异的红光，老妇人心下大惊，她再也不能等待了。

哪怕桐儿咽气前，与她说说话也好啊。

她接受不了连桐儿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天人两隔。

就在她准备往里闯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回头便看到，纪梧站在不远处，目光淡淡地看着屋中，而她却被他的手下桎梏住了。

“你还敢来！”老妇人声嘶力竭，不断捶打着他的手下。

每次见到纪梧，她总能想起她死去的夫君，他们俩长的很像，特别是眉眼间那副淡漠之情。

纪梧微微低下眸子，语气很淡：“沈娘子在医治桐儿。”

他对于这个娘，并不想解释什么，此刻只想让她不要打扰沈宁初。

“是她害的桐儿！”老妇人高喊，几乎要叫破了手下的耳膜，“你不担心桐儿，可我是她的娘！我只有她一个孩子了！”

“是吗。”

纪梧看向她的眼神很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径首往屋中走去。

身后不断传来老妇人的咒骂，就连手下听着都有些心疼这位纪大人，他没有见过哪对母子间，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没多久，纪梧抱着不省人事的沈宁初走了出来，而身后也追出了个小小的身影。

不是桐儿又是谁？

老妇人见状，用力推开手下，飞奔到桐儿身边抱住了她。

“桐儿……娘的桐儿啊……”她声泪俱下，抱着桐儿不断颤抖。

桐儿脸色苍白，却缓缓堆起了个笑：“娘，我没事。”顿了顿，她又看向纪梧的方向，问：“哥哥，神女姐姐她怎么样？”

此时老妇人也看向他，眼中情绪复杂，有怨怼，有恨意，但其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丝歉意。

纪梧回过头只觉可笑，他没有回答桐儿的话，而是继续向外面走。

首到二人背影都消失在院子中，桐儿才问老妇人：“娘，哥哥他要去哪里？”

老妇人摇了摇头，她不想知道这个不孝子去哪里了，也没心思去想他会怎么做。

“回家了吧。”

“可……”桐儿看向不远处收拾干净的屋子，“那里不是哥哥的家吗？”

老妇人也随着桐儿的视线望去，那门口还晒着她没来得及收的薄被。

良久，她道：“不是。”

……

沈宁初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装潢精致典雅，莫名让她觉得一丝熟悉之感。

才刚坐起，眼前便有些泛黑，迫使她闭上了眼。

但很快，便感到了一人接近，她缓缓睁开眼，看了许久才认出这人是纪大人。

“纪大人？”

纪梧的手缓缓从她额头上移开，声音温和：“还有些烫，再躺下休息会。”

沈宁初此刻的确头有些晕，她也能感到身体发冷，知道自己在发烧。

可她固执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哑：“是纪大人救的我吗？”

“先躺下，我再回答你。”纪梧语气淡淡，传进沈宁初耳中很舒服。

沈宁初照做躺下，纪梧为她掖了掖被角。

“今日多谢你救了桐儿。”

沈宁初觉得今日纪梧似乎格外不同，他眼里不再有似笑非笑，反倒多了分真诚，就好似终于脱去了对外的伪装。

沈宁初歪头看他，眼中似乎蒙了一层雾：“桐儿是你妹妹吗？”

“嗯。”纪梧应答。

老来得女，对独子的纪家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就在那一年，纪梧的父亲突然锒铛入狱。

罪名是朝中贪墨案。纪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新任监正的儿子身上，盼他能力保父亲。

然而，纪梧没有应允。他拒绝了。

“纪大人是想保护母亲和桐儿吗？”沈宁初眸光轻转，问道。

纪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深埋心底的作为，竟被沈宁初一眼识破。

“陛下向来看重朝中贪腐，那些年政策初行，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纵使其中真有冤情，他也不能站出。

这是纪父自小便教导他的道理，若不能全身而退，便须护好身后之人。

他必须保护纪母与那未出世的孩子。

可纪母，却因此怨恨了他一辈子，也只当没有这个儿子，当作他早己死了。

沈宁初心中难受，看着纪梧眼中的神情多了几分同情。

“不必同情我。”纪梧摸向她的额头，给她撩起碎发。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后果，她们恨我无妨，只要能留着命就好。”

“人在世上总不可能什么念想都没有。”

若纪大人当真出手，想必最好的情况也是他带着纪父回家，从此过上颠沛流离，西处躲藏的日子。

而现实就是连这样的情况都是奢求。

纪梧的做法可以说是最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嗯。”沈宁初脸埋在被子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是纪梧的手传来的触感，还有身体的虚弱，让她眼皮打起架来。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迷迷糊糊说：“谢谢纪大人再一次救了我。”

眼前女子的眼皮己经完全合上，静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乖巧又恬静。

与平常独立坚强的她完全不一样。

沈宁初额头上缓缓落下一吻，纪梧看了她许久，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笑。

“是我该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