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踏春

“哥，你说桃林的野兔肥不肥呀？你到时候是用新箭还是白翎箭射野兔呢？”

贾小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问贾柯，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期待。

“看情形吧，”贾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扶了扶腰间系着的羊脂玉佩和黑玉棋子。

不经意间，他目光扫过街角几个看似在闲逛，眼神却过于警醒的陌生身影，心中暗自留意，不过声音依旧沉稳，“新箭用起来更利索些，射中野兔的把握也更大。”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宁国府西角门。

紫鹃走上前轻轻叩门，“笃笃笃”，几声过后，门扉缓缓轻启。

只见惜春己亭亭玉立在影壁前。

她今日换了一身雨过天青的素罗衫子，外面罩着杏子黄的半臂，发髻上只簪着一枚白玉梅花簪，整个人清丽得如同枝头刚刚绽放的玉兰。

她手中仍然执着那支未完成的工笔，看到他们来了，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姑姑！”贾小妹一看到惜春，立刻欢叫一声，提着食盒就小跑了过去。

惜春含笑伸手接住她，目光随后落在贾柯身上。

只见他身着一身利落的骑装，腰间佩戴着珍大爷所赠的羊脂玉，腕间御赐护腕在晨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内敛而华贵的光芒，整个人气度沉凝，与昨日在祠堂前的端方模样又自有一番不同。

她微微敛衽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武安伯。”

贾柯连忙还礼，姿态十分恭谨，说道：“姑姑这可真是折煞侄儿了。还劳烦姑姑久等，实在过意不去。”

他注意到惜春手中画笔的笔尖微微，显然方才还在润色画作。

“不妨事的，”惜春目光扫过他的臂膀，语气温和地问道，“臂伤如今可还方便骑马？别到时候因为臂伤，扫了踏青的兴致。”

“己无大碍了，多谢姑姑挂心。”贾柯回答道，说着顺手接过贾小妹手中沉甸甸的食盒，想着这小丫头一路提着也累了。

惜春这才转头看向小妹，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问道：“画可改好了？昨日还一首念叨着狼眼睛画不好呢。”

“改啦改啦！”贾小妹像献宝似的急忙从袖中抽出那幅《雪猎图》，指着画上狼的眼睛说道，“哥教我用浓墨点瞳孔，留出高光，看起来就像冰碴子一样！姑姑你快看看！”

惜春接过画仔细端详，眼中不禁掠过一丝讶异与赞许之色。

再看向贾柯时，笑意又深了几分，说道：“武安伯点拨得极是，经你这么一指点，这狼目果然凭空多了三分野性。看来今日踏青，我这个画师倒要好好向你讨教讨教北疆风物的真章了。”

说罢，她将画细心地卷好，交给紫鹃收着。

此时，几个小厮己牵着马匹过来。其中一匹枣红骏马神骏非凡，正是贾柯的坐骑“追风”。

另外还有两匹温顺的母马，鞍鞯簇新，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贾柯先扶小妹和惜春上了马，自己则利落地翻身跨上了“追风”。

随着“嘚嘚”的马蹄声响起，一行人出了角门，汇入了前往城东的人流之中。

贾柯的亲兵张石头带着两名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负责护卫。

桃林渐渐临近，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粉霞蒸蔚，如云似锦。

林边的空地上，早己有仆役铺设好了锦茵，设下了案几和茶炉。

几辆华贵的马车停在林荫之下，一群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男女正在那里笑语晏晏，热闹非凡。

惜春勒住马，对贾柯兄妹轻声说道：“是荣国府里的姊妹兄弟们也来赏花了。”

她抬手一指，声音清晰却并不高，恰好能让贾柯听清，“瞧那穿着银红撒花袄、戴着累丝金凤的，是二太太，也就是王夫人屋里的宝姑娘，薛宝钗。

她最是端庄稳重，学问也好，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大气的模样。”

贾柯顺着惜春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少女容貌丰润，举止娴雅，正含笑与旁人交谈着。

“挨着宝姑娘，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是三姑娘探春，她是政老爷的庶出女儿，却是个爽利有担当的人，管家理事那可是一把好手。”

贾柯看去，探春眉宇间的确透着几分英气，此刻正指挥着丫鬟摆放果品，举手投足间尽显干练。

“倚在桃树下看书，穿着月白绫袄、系着碧绿丝绦的，便是林姑老爷家的黛玉妹妹了，”

惜春语气微微一顿，话语里带上了些怜惜之情，“她身子弱些，不过心思却最是灵透敏感，诗才更是绝佳。”

这时，黛玉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抬眼望来，目光清泠如秋水，在贾柯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便又缓缓垂眸继续看书。

“那边闹得最欢的，”

惜春目光转向一群正在嬉闹的少年，“穿着大红箭袖、项戴金螭璎珞的，便是宝玉了。他可是老太太的心肝肉，最讨厌经济文章，只喜欢和姊妹们一起玩耍。”

只见宝玉面如冠玉，神采飞扬，此刻正追着几个小丫头抢风筝，玩得不亦乐乎。

“宝玉旁边穿着石青起花褂子的是环哥儿，也就是贾环，他是赵姨娘所出。穿着宝蓝袍子的是兰小子，贾兰，是珠大嫂子李纨守着的独苗，这孩子最是用功读书。”

贾柯看去，贾环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有些不自在，而贾兰则显得安静拘谨，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玩耍。

惜春最后看向一位坐在锦茵上，含笑看着众人的端庄妇人，说道：“那位便是珠大嫂子李纨，她带着兰哥儿过日子，是个贞静守节的人。

平日里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务，把兰哥儿也教导得很好。”

介绍完毕，惜春看向贾柯，意有所指地低语道：“府里人多，关系错综复杂，就像枝叶繁茂的大树。武安伯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回京之后，少不得要与各房多走动。

这些人情世故，有时候可比北疆的风雪还要磨人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过来人的淡然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