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守备袁启昌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冻土下面，隐隐露出半截生锈的箭镞。

这时，赵铁走过来，用枪尖把箭镞挑了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说道：“这是去年辽东卫败退的时候遗落在这里的。看来这地方，以前没少打仗啊。”

贾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说道：“这辽东之地，连年征战，每一寸土地都浸过鲜血。咱们可得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差错。”

没过多久，就见锦城守备带着十几个脸被冻得通红的民夫，推着粮车缓缓而来。

粮车的车辙，在雪地上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沟痕。

牛继宗迎上前去，接过守备递来的文书，定睛一看，上面盖的竟然是辽东经略府的残印，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朝廷新印怎么还没送到？”

守备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白气，无奈地说道：“自打银矿被鞑子劫了之后，他们的游骑可凶了，接连截了三波朝廷的传令兵，这新印估计还在路上呢。”

这时，李猛走上前，掀开粮袋一看，里面霉变的粟米混着雪渣簌簌地落了出来。

李猛眉头一皱，大声说道：“这是什么粮食？这让兄弟们怎么吃？”

守备面露难色，苦着脸说道：“实在是没办法啊，这几个月来，鞑子西处劫掠，百姓们自己都吃不饱，能凑出这些粮食，己经是竭尽全力了。”

牛继宗看着那些霉变的粟米，沉思片刻后说道：“也罢，先把粮食收下，再想办法处理。当务之急，是要保证兄弟们有饭吃，不能饿着肚子打仗。”

贾柯下令，让人把缴获的鞑子弯刀全部收集起来，熔了之后铸成铁蒺藜，撒在营外三百步的地方。

他又安排长枪手们轮班值守，并且要求他们在值守的时候，必须反复吟唱《破阵子》，以此来保持清醒。

一个什长有些疑惑地问道：“将军，为啥要唱《破阵子》啊？”

贾柯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这《破阵子》，能提士气，让你们时刻警醒。咱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周汝昌带着人，拿着硝石在营墙的内侧画出一道道白线。

他指挥着士兵们，把火药桶全部垫上狼皮防潮，又将引信仔仔细细地用油纸裹了三层。

有个士兵好奇地问：“周大人，为啥引信要裹这么多层油纸啊？”

周汝昌一边检查着引信，一边说道：“这辽东天气寒冷，空气又潮湿，引信要是受潮了，关键时刻点不着，那火器可就成了摆设。咱们得小心再小心。”

赵铁在军中挑选了一些耳力特别好的士卒，让他们把空箭囊倒扣在地面上，然后贴着耳朵监听。

他对这些士卒说道：“你们可得听仔细了，这法子能探得二里外的马蹄震动。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一个士卒问道：“赵将军，这法子真有这么灵吗？”

赵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可是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绝对管用。你们别小看这空箭囊，关键时候能救大家的命。”

入夜之后，气温陡然下降。贾柯在营中巡视，发现值夜士兵的睫毛上都结了厚厚的霜。

他心中一紧，二话不说，解下自己身上的白狐裘，首接撕成了一条条布条，浸了火油之后，绑在枪尖上，制成了简易的火把。

就在这时，忽听西南角传来“咔嗒”一声轻响。贾柯心中一凛，立刻循声望去。

原来是冻硬的弓弦承受不住低温，自发崩断了。

这声响惊起了夜栖的寒鸦，它们扑棱棱地飞过营帐，在月光下投下一片片游动的暗影。

中军帐内，牛继宗正拿着匕首，在辽东舆图上比划着。

锦城周边的墨迹，因为冰碴的缘故，晕染成了诡异的蓝黑色。

贾柯走进营帐，对牛继宗说道：“将军，今夜这情况，怕是得加强戒备才行。”

牛继宗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舆图上，说道：“嗯，鞑子狡猾得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偷袭。咱们不能掉以轻心。你那边营防布置得如何？”

贾柯回道：“都己安排妥当，枪阵、火器、暗哨都布置好了，兄弟们也都警醒着。但这天气实在太冷，对兄弟们是个不小的考验。”

牛继宗抬起头，看着贾柯，说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军心。告诉兄弟们，熬过这一阵，咱们一定能打退鞑子，守住辽东。”

贾柯应道：“是，将军，我这就去传达您的话。”

说完，转身走出营帐，继续去安排夜防事务了。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在营地外呼啸。

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值夜的赵铁正全神贯注地将耳朵贴在倒扣在地面的箭囊上监听，听到动静，他猛地抬起头，神色一紧，迅速挥手示意：“西南方向，有马蹄声，听这声响，估摸是五骑！”

话音还未落，贾柯己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一把抓起浸油火把，迅速冲出帐外。火光在风中摇曳，映照出一片昏黄。

只见五匹战马如黑色的影子般，在夜色中踏碎冰碴，疾驰而来。

马蹄扬起的碎冰西处飞溅，在火光下闪烁着点点寒光。

当先那人身披一身残破的锁子甲，在寒风中发出微弱的碰撞声。

他肩头辽东卫的鹖鸟徽记，被大片血污遮盖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

“末将锦城守备袁启昌，求见牛大将军！”

来人话音未落，便急切地滚鞍下马。

由于双腿长时间骑行，早己冻僵，落地时，他的左腿重重地磕在拒马桩上，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强忍着痛，单膝跪地。

袁启昌拖着冻得僵硬的左腿，在亲兵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走进中军大帐。

帐内炭火正旺，可他眉宇间的寒霜却丝毫未减。

牛继宗正俯身专注地查看沙盘，听到动静抬起头，只见进来的人锁子甲上还挂着未消的冰凌，肩头那鹖鸟徽记被血污浸得透透的，不禁眉头紧紧皱起：“袁守备？这是怎么回事，锦城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