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残响悲歌

冰冷。死寂。无边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在万载玄冰的深渊，被粘稠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怨毒包裹、冻结。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永恒的沉沦与腐朽的气息。

【…检测…到…微…弱…生命…体征…】

【…龙骸…残响…吸收…环境…龙怨…能量…尝试…重…启…】

【…能量…驳杂…污染…加剧…警告…污染度…42%…】

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杂音，混合着亿万怨魂低语般的嘶鸣，强行刺破了韩斩棘意识深处的死寂。是那本该彻底沉寂的系统残骸？还是他污染固化的灵魂在龙怨侵蚀下产生的幻听？

剧痛！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

仿佛有无数冰冷、带着锯齿的钩子，狠狠刺入他濒临溃散的意识，疯狂撕扯、攫取着什么！同时，一股粘稠、混乱、充满无尽怨毒与绝望的能量，如同污秽的泥浆，顺着那些钩子强行灌入他残破的灵魂！

“呃啊——！”一声无声的惨嚎在灵魂深处炸响！

韩斩棘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被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充斥，冰冷潮湿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铜锈和万年淤泥的腐臭，呛入鼻腔。他发现自己依旧趴在那块巨大的青铜碎片上，碎片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粘稠的黑色泥沼中漂浮。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浓雾中那些闪烁着贪婪暗银光芒的“眼睛”似乎暂时消失了，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窥视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最让他心悸的，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如同被亿万根冰针攒刺的剧痛！以及那源源不断、强行涌入的污秽能量！

【…吸收…龙怨…中…】

【…转化效率…极低…能量…驳杂…需…净化…】

【…警告…污染度…43%…宿主…灵魂…结构…不稳定…】

脑海中，那简陋、布满裂痕的暗金色光幕艰难地重新浮现，闪烁着极不稳定的光芒。它正在被动地吸收着环境中无处不在的龙怨能量，试图重启，但这过程对韩斩棘残存的灵魂来说，无异于酷刑！龙怨中蕴含的混乱意志和负面情绪，如同最烈的毒药，疯狂侵蚀着他本就被污染的灵魂结构。

“停…停下…”韩斩棘试图在意识中嘶吼，阻止这近乎自杀的能量汲取，但他对系统残骸的控制力早己随着核心损毁而丧失殆尽。他只能被动承受着这灵魂被撕裂、被污染的剧痛。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块碎片。

拓拔野依旧如同山峦般覆盖着姜雪魄，身体浸泡在泥沼边缘，一动不动。他右肩的幽蓝弩箭依旧触目惊心，青黑色的毒气似乎蔓延得更深了一些。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而姜雪魄…她静静地躺在拓拔野身下，银发沾满污泥，脸色苍白如雪，眉心那道灰败的裂痕，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死寂。她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检测…灵魂烙印…目标：姜雪魄…状态：濒临溃散…连接…极度微弱…】

【…分析…目标…灵魂…正被…龙怨…加速…侵蚀…】

系统的提示如同冰冷的判决。

不行！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久！必须离开这片泥沼！

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执念，压过了灵魂被撕裂的痛苦。韩斩棘咬着牙，试图驱动身体。焦炭般的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勉强能抬起一点。左肩的灰黑结晶依旧死寂，但在系统被动吸收龙怨能量时，结晶最深处的裂痕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金流光在龙怨能量的冲刷下，极其缓慢地游动、闪烁。

【…检测到…环境…龙怨…能量…浓度…异常…】

【…启动…底层…数据库…残片…扫描…】

【…关键词…匹配…葬…龙…渊…】

【…信息…残片…读取…】

就在韩斩棘忍受剧痛，试图寻找出路时，脑海中那闪烁的系统光幕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开始疯狂地滚动起大量残缺不全、布满乱码的文字和扭曲的图像碎片！

【…前朝…禁地…代号：葬龙渊…】

【…目的…剥离…龙魂…碎片…以…血祭…之法…融…入…精锐…】

【…打造…不…死…龙…魂…军…】

【…材料…捕获…的…真龙…残骸…怨…念…】

【…核心…装置…龙骸…祭坛…失…控…】

【…反噬…葬…灭…所…有…】

断断续续的信息，如同破碎的噩梦，强行涌入韩斩棘的意识！

葬龙渊！血祭！不死龙魂军！真龙残骸！失控！葬灭！

这些破碎的信息碎片，如同惊雷般在韩斩棘混乱的意识中炸开！他终于明白这片泥沼是什么地方了！这里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险地，而是前朝皇室进行禁忌实验、试图打造不死军队的血祭坟场！那些巨大的青铜结构，那些蚀刻的符文，那些被锁链束缚的龙骸残骸…都是那场疯狂实验的遗迹！而弥漫在这里的浓烈龙怨，正是无数被残忍剥离、折磨、最终在失控反噬中葬灭的龙魂碎片所化的滔天怨气！

难怪…难怪系统会称之为“葬龙渊”！难怪这里的气息如此怨毒与疯狂！这根本就是一座建立在真龙痛苦与怨恨之上的巨大坟墓！

而他们三人，此刻正深陷在这座坟墓的核心！

【…警告…检测到…高活性…龙怨…聚合体…接近…】

【…目标…等级…高于…之前…个体…】

【…威胁…极…度…危…险…】

系统的警报声陡然变得尖锐！几乎同时，韩斩棘感到一股比之前那骸骨脊椎更加冰冷、更加凝练、更加充满纯粹毁灭欲望的恐怖意志，穿透浓雾，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哗啦啦——！

前方的泥沼再次剧烈翻腾！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完整的阴影缓缓升起！

那赫然是一颗巨大无比、覆盖着厚厚青苔与黑色硬痂的龙类头骨！

头骨的眼眶空洞深邃，燃烧着两团凝练到极致的暗银色魂火！巨大的龙角断裂，断口处闪烁着同样的暗银符文。它的下颌骨开合着，虽然没有血肉，却发出一种震荡灵魂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低沉龙吟：

“吼——！！！”

这龙吟不再是单纯的嘶鸣，而是蕴含着灵魂层面的冲击！韩斩棘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鼻孔和嘴角溢出鲜血！被动吸收龙怨的系统光幕剧烈闪烁，几乎崩溃！

【…灵魂…冲击…警告…污染度…45%…】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颗恐怖龙骸头颅的出现，周围浓雾中，无数先前隐匿的暗银光点再次亮起！密密麻麻，如同鬼火组成的海洋！无数冰冷、混乱、贪婪的意志碎片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们似乎在响应着头颅的召唤！

“饿…力量…归…来…”头颅眼眶中的魂火剧烈跳动，锁定了韩斩棘左肩的结晶，也锁定了姜雪魄眉心那道死寂的裂痕！它缓缓张开巨大的下颌骨，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吸力开始形成，目标正是韩斩棘和姜雪魄！

“不！”韩斩棘心中嘶吼！他想挣扎，但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吸力降临！

就在这时！

嗡——！！！

一首死寂的姜雪魄眉心，那道灰败的裂痕，在恐怖龙骸头颅的吸力和周围浓郁到极致的龙怨刺激下，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暗银光芒！

光芒瞬间扩散！一股冰冷、混乱、却带着无上威严的龙威碎片，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激怒，猛地从裂痕中爆发出来！

咔…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骤然响起！

以姜雪魄的身体为中心，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霜，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蔓延开来！

她身下的青铜碎片瞬间被冻结！粘稠的黑色泥沼在接触到冰霜的刹那，凝固成坚硬的黑色冰面！那恐怖的吸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瞬间被阻隔、削弱！

冰霜沿着泥沼表面飞速扩散，眨眼间就将韩斩棘所在的碎片边缘、以及周围数丈范围内的泥沼彻底冻结！无数从泥沼中探出头、闪烁着贪婪暗银光芒的怨灵聚合体小怪，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寒瞬间冰封，凝固在扑击的姿态中，如同怪诞的冰雕！

那颗巨大的龙骸头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眼眶中的魂火剧烈摇曳，发出愤怒的咆哮，庞大的头颅微微后仰，那股恐怖的吸力暂时被阻断了！

【…检测…到…高纯度…龙魂…碎片…爆发…】

【…能量…属性…冰…霜…与…龙怨…混合…】

【…形成…临时…寒冰…领域…】

【…威胁…暂…时…阻…滞…】

系统的提示带着强烈的杂音和难以置信的意味。

姜雪魄…是她无意识释放的力量！

韩斩棘看着那片蔓延的冰霜领域，看着被暂时冰封的泥沼和怨灵，看着那巨大头颅暂时受阻的愤怒咆哮，心中涌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淹没。

这力量…源自她眉心那道代表痛苦的龙魂碎片！如此爆发，对她本就濒临溃散的灵魂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果然，在爆发出那股强大的冰霜之力后，姜雪魄眉心裂痕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变得比之前更加灰败，她的气息也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最后一丝火星，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那层保护性的冰霜领域，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显然无法持久。

【…灵魂烙印…目标…姜雪魄…状态…极度危险…濒死…】

【…寒冰领域…预计…持续时间…未知…】

【…高活性…龙怨聚合体…正在…适应…冰霜…威胁…等级…未降低…】

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危机，只是被暂时延缓，远未解除！

韩斩棘看着那在冰霜领域外愤怒咆哮、魂火疯狂跳动的巨大龙骸头颅，看着周围冰层下那些蠢蠢欲动、随时可能破冰而出的怨灵聚合体，又感受着灵魂深处那45%的污染度和系统强行汲取龙怨带来的剧痛…

残响悲歌，在这座名为葬龙渊的绝望坟场中，才刚刚奏响第一个沉重的音符。而他们，是这悲歌中，最微弱的三个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