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方舟倾覆

当秩序的穹顶被熵裂的獠牙咬穿，金属的坟茔便绽放了结晶的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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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要塞如同一座被投入酸池的机械神庙。空气粘稠如冷却的树脂，浸满高纯度能量液蒸腾出的离子甜腥、纳米合金分子键断裂溢出的焦糊锐气、以及生物循环系统崩裂后涌出的防腐剂与蛋白质腐败混杂的甜腻恶臭。舰体深处传来引擎过载的闷雷炸响，每一次震动都让覆盖厚重消音涂层的合金壁板在呻吟中剥落油污碎屑。张岚笔挺的灰蓝指挥官制服被冷汗浸透前襟，纤细却不失力量的手指死死攥住指挥席扶手的液压制动杆。主屏幕上那代表“方舟”号巨大舰体的三维模型正剧烈抽搐，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锡箔，舰艏三分之一区域的能量护盾读数如同瀑布般溃泻至零！

“报告损伤！引擎区——”她的指令被更尖锐的警报撕裂。

嗤啦——滋啦！！！

指挥大厅主屏幕瞬间被密集血红的闪烁警告框覆盖！中央的全息投影舰体模型被强行切换！画面中央——正是“方舟”号犹如山脉般巨大的厚重船艏！

就在舰艏最前端、装甲最厚重的撞击锋锐龙骨下方——一道光滑、漆黑、如同被宇宙本身硬生生剜掉的巨大半月形“伤口”正无声地撕裂舰体！伤口边缘并非熔融断口，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滑到令人心悸、仿佛完美镜面被暴力切割后的几何切面！切面深不见底！唯有绝对的黑暗从内翻涌而出！仿佛舰体被强行嵌入了一块吞噬所有光线的绝对虚无！而就在这绝对黑暗区域的边缘，几块被“切掉”的装甲碎片竟诡异地漂浮在黑暗与现实的交界处！如同落入水银的纸片，边缘正被某种不可视的力量缓缓“溶解”消失！

“舰艏A区到C区！结构完整性归零！物质信号湮灭！”战术执行官的声音如同生锈的轴承在摩擦，“探针信号…被剥离…逻辑链路失联…”

嗡——————！！！

比引擎轰鸣低沉百倍！比空间崩塌尖利万倍！一种首接撕裂神经纤维的、源于时空法则崩坏的绝对啸鸣骤然席卷整个指挥链路！那覆盖舰艏三分之一区域的绝对黑暗伤口猛地向内剧烈坍缩！随即！更加狂暴地向外膨胀喷发！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从舰艏那巨大黑暗裂口内部喷涌而出的！是一片汹涌粘稠的、闪烁着无数幽绿荧光的半流质“浪潮”！这“荧光粘液”无视真空！如同拥有生命的活体风暴！瞬间逆着重力！沿着方舟号庞大舰体的外壳装甲、管线通道、结构缝隙疯狂倒卷！向上！向内！粘液所过之处！暗灰色特种吸波装甲如同浸入强酸般瞬间鼓起无数细密的气泡！气泡炸裂的瞬间！厚厚的装甲板无声地向下溶解、塌陷！露出底下正在被同样溶解的次级强化梁！粘液仿佛拥有智能的蚀骨之蛆！它们甚至能精准地沿着舰体内部预设的维修通道、能量管道快速流淌、渗透！舰体内部结构如同被注入了死亡的活水！从内而外开始崩解！

“A区！…全舱段失压！…能量核心熔毁！…物质溶解…腐蚀速率超模型上限！”报告声带着认知崩塌的尖锐。

张岚猛地看向距离舰艏裂口最近的、位于“方舟”号舰体腹部外环D3区域的局部监控！画面因强干扰剧烈跳动，瞬间切换成红外-物质构成扫描复合视图！

主屏幕画面颤抖着稳定下来。看到的景象足以冻结任何生物的血！

D3区域——本是方舟号规模庞大的量子引擎冷却液循环储备库！巨大的圆柱形密封罐阵列曾闪耀着淡蓝辉光。但此刻！监控画面捕捉到的是一片……正在疯狂生长的硅晶丛林！

粘稠的幽绿荧光粘液如同生命的羊水灌满了这片巨大的舱室！粘液淹没的高度己接近三十米！就在这半凝固、仿佛沸腾的荧光沼泽之上！无数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锐利棱锥形晶体正以一种违反所有物理常识的速度向上刺穿凝固的粘液！疯狂生长！每一根棱锥晶体都有数米粗、十几米高！棱角分明如神造刺矛！晶体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无数细小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几何凹坑结构！凹坑深处幽幽地闪烁着暗红与靛蓝交织的冰冷微光！

“硅基自组织增生！…逻辑模型崩溃！…结构体扫描反馈：能量吸收/反射频谱异常…检测到微弱…生物电场谐振！”报告员的声音近乎崩溃！

然而！这只是开始！

“滋…滋啦…轰——！”D3区域主监控画面猛地被强烈的粒子流干扰雪花覆盖！但在一闪而逝的最后稳定帧里！

一片如同巨大昆虫翼膜般的半透明硅晶片状结构！在几根最大的棱锥晶体顶端猛地撕裂凝固的粘液表层弹射展开！硅晶“翼膜”薄如蝉翼！但其表面却如同电路板般覆盖着由无数道暗紫色能量流构成的、不断变幻旋转的陌生几何图腾！图腾闪烁的微光映照在下方翻涌的荧光粘液中！竟激起那些粘液如同活体般泛起规律的波纹涟漪！涟漪过处！粘液表层凝结出更多、更细密的硅晶簇！

生态！一种由硅晶棱锥构成树木、能量图腾膜构成树冠、荧光粘液构成土壤与河流的恐怖硅晶森林！正在这艘人类文明的方舟腹内疯狂滋生！这森林扩张的边缘己蔓延渗透进了D3区域通向核心舰桥的合金防火密封通道！

“警告！D3隔离门…腐蚀穿透！硅晶增生体突破约束屏障！侵入K通道！方向：核心——舰桥！”警报尖锐到撕裂耳膜！

嗡——！！！！

刺耳的冲击警报猛地拉响！整个核心舰桥剧烈震动！天花板厚重管线束崩裂！喷射出混杂着冰屑的能量液瀑布！

舰桥穹顶中央那巨大的环状指挥光幕阵列！其支撑的合金骨架如同被无形的蛀虫啃噬！瞬间爬满了厚厚一层灰白色的、如同霉菌菌丝蔓延的物质层！菌丝所过之处！光幕阵列厚重的玻璃屏幕如同被泼上浓硫酸！表面瞬间沸腾起泡！熔解！

嗤嗤嗤——！！！

在张岚和所有舰桥人员惊骇的注视下！数十块巨大的环形光幕屏幕如同融化的蜡烛般纷纷向下垂落、熔断！滚烫的玻璃液滴和扭曲的金属构件如同垂死的金属血肉从天而降！砸在主控台和地板上！

“不——！”一名操控员嘶声尖叫！

就在一块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融玻璃液的崩裂光幕残骸下方！

一簇刚刚穿透K通道防火层、如同碧绿毒蛇般刺入舰桥天花板的细长硅晶锥！顶端那道暗紫色能量图腾瞬间感应到能量富集环境般狂闪！

咻！咻！咻！

三道凝聚如同实质的墨绿色能量射线从那图腾中心喷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张岚身前主控制台三处关键能量节点！

轰！滋滋滋——！

主控台表面瞬间爆起刺目的电火花！操控面板如同被点燃的烟花般炸开！破碎的零件和灼热的能量弧光如同垂死巨兽的喷血！汹涌的墨绿色能量流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钻进被炸开的设备裂口！

张岚本能后撤！但她的动作猛地僵住！覆盖着指挥手套的右手竟死死卡在了正被硅晶能量腐蚀熔解的扶手制动杆上！一层冰冷的、快速蔓延的灰白色硅化锈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手套和制动杆接触点蔓延！瞬间覆盖了她的整个右手小臂！凝固成一整块沉重的石雕！

就在这时！

嗡——！

异变陡生！

舰桥后方那覆盖着巨大环形观察窗的厚重复合装甲内壁！一层粘稠的幽绿色荧光黏液如同恶灵伸出的舌头，瞬间将视窗完全覆盖！黏液后面！一面巨大的、如同被亿万只复眼组成的硅晶网络在外部粘液的滋养下，正疯狂地沿着视窗内壁滋长、蔓延、层层交叠！

而这面巨大的硅晶网络后方！那些布满复眼状凹坑的结构最深处！透过层层扭曲的硅晶棱镜和黏液！舰桥内的所有人员都“看”到了一副令人彻底疯狂的景象——

那曾经象征着绝对防护、由多层特种合金锻造的“方舟”号巨大船壳外部装甲！此刻正如同投入强酸的生肉般飞速溶解、扭曲！无数细长的、闪烁着幽绿和暗红光芒的硅晶尖锐枝杈，如同从舰体血肉中长出的怪诞骨刺！正撕裂不断溶解融化的厚重合金外壳！刺向冰冷的宇宙空间！那些枝杈的核心是中空的！里面流淌着粘稠墨绿的荧光液体！而枝杈分叉处！更大、更薄、如同昆虫翼膜般的、表面烙印着不断变化暗紫色能量图腾的硅晶片状结构正疯狂展开！如同一朵朵为死亡宇宙绽放的、巨大的硅基花朵！

舰桥观察窗上蔓延的硅晶网络如同最后的荧幕，将外界正在发生的、末日场景清晰地投射进来——整艘“方舟”要塞，正在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地被这野蛮、冰冷、带着诡异秩序的硅晶森林彻底吞噬、转化！

“方舟”…正在变成一座漂浮在星海中的…巨大金属尸骸上长出的硅晶墓碑！

张岚僵硬的右臂被灰白硅晶彻底覆盖，那枚冰冷的UTA银翼徽章死死压在胸口。她左手紧握的通讯器内，传来核心反应堆被硅晶根须刺穿时能量泄露的绝望轰鸣。主屏幕上，舰队其他舰只的信号正如被点燃的飞蛾般接连熄灭。在彻底被硅晶森林覆盖前，张岚最后的目光死死钉在舰长指挥席上——那里己经硅晶化的控制台表面，正缓缓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结构图：

那是由流动的荧光黏液为墨、尖利的硅晶枝杈为笔触勾勒出的“方舟”核心能源舱的三维剖面图！图纸角落，一行由细小晶粒拼凑成的坐标在黏液深处若隐若现——

Θ：47.2°，Φ：12.6°（深渊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