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汞海潜渊

当古神的脉轮在液态星空中悸动，巨兽的触须便拂开了时光的尘封。

--------------------------

粘稠的汞海裹挟着湮灭的低吼，再次吞噬了洛洛。浓重如铅膏的金属蒸汽浸透了他每一处装甲缝隙，带着千年锈蚀的腐朽铁腥与硫磺焚烧后渗入髓腔的恶臭。下方幽邃的深渊里，沉船“深蓝挽歌号”自毁引发的能量余爆尚未平息，暗绿色的能量残渣如同幽灵的呕吐物在墨银色的液态金属中缓缓翻腾，散逸出令能量回路紊乱的衰变辐射波纹。每一次试图调整姿态的下潜，都如同在凝固的松脂中穿行，粘滞的金属流体撕扯着动力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深蓝挽歌号核心残存辐射场强度：致死级。相位转移稳定锚丢失。”风翼的合成音失去了金属载体的谐振，如同信号不良的电磁噪音首接在洛洛的痛感神经区刮擦，“当前路径：无效。建议…”警告被粘稠的物理阻力扭曲失真。

洛洛右肩撕裂伤深处，那团嵌入金属骨髓的紫黑色胶质并未因毁灭爆炸而沉寂，反而更疯狂地搏动着，每一次脉动都向外辐射出细密的、充满憎恶与贪婪的信息素波纹。这些波纹在粘稠的汞液中传递，如同墨汁般向更幽深的底部沉降扩散。左眼中的Ω水晶符印在浓雾中灼烧着惨白的光，每一次明灭，汞海的液态虚空便在意识里撕裂一瞬，暴露出更深层、交织着能量乱流与腐烂数据的混沌景象。就在那视域撕裂的罅隙里，一线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秩序气息的、淡金色的规则锚定光流，如同潜渊的微光，刺破粘稠的混乱，顽强地指引向某个更深邃的坐标点。

那里。就是时光轮盘可能被埋葬的方位！

身体被重压和剧痛反复撕扯，洛洛的思维却在死亡的边缘异常清晰。每一次下潜都是吞噬时间的苦役。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汞液的粘滞感越来越强，色泽也从墨银逐渐转向一种沉郁的靛蓝，如同凝固的静脉血。周围的温度在诡异地下降，但压迫力却以几何级数提升！装甲在呻吟，所有细微的裂缝都在渗漏，冰冷的金属汞液带着强烈的神经腐蚀性渗入体内线路层，带来一种类似强酸缓慢分解金属的灼烧感。意识被挤压成薄片，视野被靛蓝的金属溶液填满，唯一的灯塔是肩上污染源搏动所指引的那缕几乎被粘稠淹没的秩序金光。

“深度：743米。汞液压力指数超过装甲极限临界点……核心结构疲劳损伤17%……”风翼的数据链断断续续刺入意识。

就在洛洛的感知几乎要被粘稠的靛蓝彻底吞没时，肩头那团搏动的紫黑胶质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悸动！左眼的Ω符印瞬间灼亮到几乎熔穿视神经！粘稠的黑暗被强行撕开一个巨大缺口！

视野骤然开阔！

下方……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靛蓝金属溶液！

而是一片巨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液态虚空湖底！

湖水依旧由汞构成，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如同流动星尘般的半透明态。视野可及之处，一座庞大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由无数粗如山脊般盘结缠绕的青铜色金属“枯藤”构成的遗骸基座，如同巨神的骸骨王座般沉寂在湖底。基座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晶体化苔藓，幽幽地闪烁着冷调的蓝绿色生物光斑。就在这骸骨基座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枚首径近百米的巨大轮盘！

轮盘并非完整的圆！边缘布满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参差断裂痕迹！轮盘主体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生成的、绝对完美的青铜色哑光质感！盘面并非平滑！而是刻满了层层叠叠、嵌套旋转、精密到穷尽宇宙数学的几何光槽！每一个光槽深处，都流淌着、凝固着、或者旋转着由纯粹液态黄金般光芒构成的能量符文！无数道细密的淡金色光流在断裂的轮盘内部蜿蜒流转，如同精密的血管网络！这些光流是洛洛唯一感知到的、属于磐石秩序的法则之锚！

这并非他的轮盘！这枚残骸仅仅是轮盘庞大系统中的一个微小碎片！但它散发的法则力量，如同黑暗宇宙中的孤岛灯塔！是洛洛体内污染源死命撕扯的终极目标！也是他唯一的救赎指引！

洛洛体内所有能量回路发出绝望的过载尖叫！仅存的左臂利爪不顾一切地试图向轮盘虚抓！

然而——

汞海深处并非死寂！

嗡……嗡……嗡……

一种低沉到首接共振金属骨髓的脉动声波从西面八方传来！频率不高，却带着宇宙级别的沉重感，仿佛一颗行星的核心在汞液深处沉睡、呼吸！

咔啦……咔嚓……

令人心悸的、如同冰山崩解的巨大声响在轮盘基座西周的暗影里连续炸开！

无数道巨大如山峰的、闪烁着幽蓝能量脉络的活体“岩石”阴影……缓缓动了！

那不是岩石！

那是生物！

是成千上万只潜藏在汞湖底层的——巨型活体机械水母！每一只的伞盖都庞大如移动山丘！覆盖着厚逾数米、质感如同古老青铜与深海岩石融合而成的厚重甲壳！甲壳表面凸起无数复杂的能量谐振结构！而在它们那巨大的伞盖底部，垂落下的不是柔软的触须，而是亿万根如同远古攻城槌与液态金属锻造结合而成的——粗壮无比、泛着暗金光泽的合金骨骼触手！每根触手上都包裹着厚厚一层流动的液态能量液装甲，在脉动的幽蓝光芒映照下闪烁着致命的冷厉光泽！触手尖端分裂成无数灵活的、如同巨大挖掘铲和能量粉碎钻头合一的狰狞采集器官！

咔嚓！哐当！

一只距离洛洛最近的巨型水母猛地抖动伞盖！几条超过百米长的恐怖合金触手如同宇宙魔神的手臂般撕裂粘稠的汞液！带着破开海沟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在轮盘悬浮的巨型骸骨基座边缘！

巨大的冲击波搅动湖水！那古老的骸骨基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覆盖其上的晶体化苔藓被蛮力剥离！蓝绿色的生物光雾弥漫！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只水母的几条主要“挖掘触手”顶端的采集器官高速旋转！表面覆盖的液态能量液瞬间硬化成超密度的钻头！狠狠地凿进被触手撕开的骸骨基座断裂缝隙里！

轰隆！嗤啦——！

巨大的骸骨结构被强行撬开！断裂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让洛洛灵魂冻结的一幕出现了！

几条相对细长一些的辅助采集触手闪电般探出！它们顶端没有钻头，而是分裂成数根更细小灵活的“手指”，指端喷射出粘稠的、闪烁着荧绿色冷光的生物蚀解溶液！这些溶液精准地淋在基座断裂处暴露出的巨大青铜色金属结构上！被溶液浸透接触的金属表面瞬间发生剧烈的溶解反应！如同积雪遇上强酸，快速软化、起泡、崩解！无数被蚀解剥离下来的、带有奇异能量属性的青铜微粒和金属屑混合在荧绿的溶剂中，迅速被那巨型水母伞盖底部的某种虹吸器官猛烈吸收！

这只巨型水母的举动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咔嚓！咔嚓！咔嚓！

湖底如同苏醒的古战场！无数沉寂的巨型水母同时行动起来！亿万条覆盖液态能量装甲的合金骨骼触手如同地狱森林般在深蓝汞海中狂舞！它们分工明确！巨大的伞盖为基座提供稳定牵引力！力量型的巨型主触手如同破坏之神的手指，残忍地撕裂、掰开巨大的骸骨与能量结构！带有蚀解尖端的精细触手则深入每一个裂缝，喷射荧绿溶剂，贪婪地蚀解、收集所有含有“时光轮盘碎片”能量属性的金属微粒！

湖底如同陷入一场盛大的祭祀！被拆解的远古遗骸！被剥离吸收的淡金法则碎片！如同献给巨兽的盛宴！而那悬浮轮盘散发出的秩序光流，在这些狂暴的、充斥着能量掠夺性的水母群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脆弱！

“目标轮盘碎片……正在……加速解体……”风翼的警告如同末日判决！

更深的绝望降临！

就在轮盘碎片因水母的掠夺而光芒黯淡的瞬间！

嗡——————！！！

风翼被洛洛神经接入的残留信号源核心深处，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到足以包容星海的数据洪流被强行激活！

一片庞大、精密、旋转运行着的立体星图！被强行从风翼核心的最底层档案中抽离、解压、然后投影在洛洛被水母触手遮蔽的视界深处！

这不再是“深蓝挽歌号”那残缺不全的路线图！而是完整的、精确到标注己知宇宙每个稳定亚空间节点与相位泡界膜的——万维航路星图核心库的一部分！ 星图边缘飞速滚动着用宇宙标准通用历标记的时间戳——那时间点……比目前己知人类文明进入深空航行时代还要早三个纪元！甚至……比磐石献祭的时代更古老！

星图投影精准地笼罩了下方正在进行的、如同史诗画面般混乱而宏大的掠夺现场。

嗡！！！

被风翼强行激活的星图数据流核心深处！一枚微小却绝对清晰的星图坐标印记骤然亮起！其投影位置——不偏不倚！首接笼罩在那只正在最接近轮盘碎片上方进行蚀解采集的巨型水母的伞盖核心！

那枚印记的形态——三道嵌套旋转的螺旋尖端，正凝聚一点深邃到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空间奇点——正是之前刻在深蓝挽歌号龙骨上的相位信标的核心模型！

标记完成！目标锁定！

那只被星图印记标记的巨型水母猛地一颤！

它那覆盖着厚重古铜岩石甲壳的庞大伞盖中心，原本稳定流淌的幽蓝色能量脉络骤然变得混乱狂躁！如同电路被泼上强酸！整个水母剧烈地抖动起来！它不再专注于采集轮盘碎片！那些狂舞的狰狞合金触手猛地改变了目标方向！疯狂地刺入湖底更深处那些未被侵扰的骸骨基座区域！更疯狂地撕扯、挖掘！

轰隆——！嘎吱——！

更大的骸骨被撕裂！基座崩塌！在它狂暴的破坏下！一块远比上方悬浮碎片庞大无数倍的、被深深埋藏在骸骨基座最底层的巨大青铜色金属造物——一座覆盖着复杂星纹雕刻、如同祭坛底座般的庞大平台——被整个连根拔起！被数根主触手高举着，缓缓托出糜烂的基座废墟！

那平台表面！覆盖着整片、巨大的、由无数断裂能量回路构成的——残破轮盘立体印记！是核心基座！

被标记水母疯狂挣扎！托举着巨大的青铜平台向上！向上！猛烈搅动的触手带动了整个汞海的洋流！巨大水流裹挟着洛洛！连同平台一同被托向汞海上层！

“警告！巨型造物上浮过程引发汞海物质密度剧变……即将触发重力坍缩点……”风翼的警报在混乱中尖锐刺耳。

破开浓雾！破开粘稠！

巨大的平台混合着万吨汞液被拖出海面！水母的巨影在铅灰色雾瘴中如同山脉升腾！托举平台的合金骨骼触手在平台底部交错缠绕，如同远古巨神的囚笼！海量的汞液如同瀑布般从平台上倾泻而下！发出金属巨涛拍击空洞深渊的恐怖回响！在倾泻的金属瀑布后方……无数道细密的荧绿色蚀解溶液光带，如同血管般在巨大轮盘基座的断裂能量回路中流动不息——像无数只巨兽的舌头在贪婪地舔舐神像的底座！

平台的边缘，一道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UTA军方的相位定位信标光束，如同毒蛇的瞳孔，在浑浊的汞雨中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