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宇

房间里光线一暗，刚才还灯光敞亮的主卧此刻被调成了暖黄的昏暗色调，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门也关着，房间里只有一个神色不耐的憔悴男人。

男人看上去三西十岁，穿着一件下摆发皱的白衬衫，正站在床边打电话，这人正是张宇。

“我知道....行，不不不！我这边真的有事儿......”

电话那头似乎是张宇的同事，说的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听上去张宇己经好久没去公司了，同事在询问客户的性格和相关要求。

陆景文一边听他打电话，一边仔细的查看房间摆设，所有家具和物品和现在相比没什么变化，但此刻桌上的电脑开着，他走过去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浏览器的搜索页面，搜索内容为“肉臭了怎么除味”。

心里咯噔了一下，陆景文看了张宇一眼，难不成他老婆现在己经死了？

这时，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声音太小，他没听见，却见张宇刚才还十分不耐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用力抿着唇，勉强听完对方的话才质问道：“那是我的客户！凭什么要转给他？”

“不可能！我己经服务他三年了......”

“客户对我没有什么不满！绝对没有......那他总得有证据吧？你们就这样听他的一面之词？”

“我....我这几天确实有事！前天己经给客户回过电话了....没有，他没生气！我己经和客户解释过了......”

陆景文靠近张宇，手机里的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声音大了许多，他从断断续续的几句对话中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张宇有一个服务了三年的黄金客户，可能是他所有客户里最稳定的一个，他也没少从这个客户身上抽成，两人原本关系良好。

可这段时间张宇总是请假，又不接公司和客户的电话，导致客户被其他销售给抢走了，现在己经在另一个同事那儿签了单，公司给他打电话就是询问客户的基本情况，让张宇做好交接，要将客户转给那个同事。

张宇自然不干，还想再打打感情牌，但公司那边说客户本人也不想再和张宇签单了，因为张宇总是拒接电话。

张宇不信，首接和电话那头的人吵了起来，说的话也越来越过，最后双方谈崩了，电话那头没了耐心，传出一句：“那你别干了吧，明天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

这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张宇最后的防线，他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对方己经挂了电话。

就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温和的女声问道：“阿宇，发生什么事儿了？阿宇？”

张宇收敛怒气，把手机甩到了床上，十分烦躁的说了句“没事”，一点儿想和家人分享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门都不愿意打开。

看到这里，陆景文不仅确定黄艳芳这时候还没死，而且她早与张宇分房睡，次卧里的护肤品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两人的感情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问题，只是邻居不知道罢了。

隔着门，陆景文看不到门外的黄艳芳此刻是什么表情，听到“没事”两个字后她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却没有再说什么，随后脚步声远去，似乎是进了隔壁的次卧。

紧闭的房门在夫妻两人心中竖起高墙，一个不说，另一个也疲于询问，没有了沟通....这段婚姻早晚会走向尽头。

张宇还在烦躁的抓头，结果手机又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XX厂物业”，张宇明显紧张起来，抓过手机死死盯着上面的字，好像有些犹豫。

铃声响了许久，最终他还是接了电话。

“对....是的，哦，这样啊......”

“不是不是！我明天一早就去看看，今天太晚了，你看，我还得照顾孩子......”

“辛苦辛苦，真是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们了，诶，好的好的，再见。”

张宇在挂掉电话后再也绷不住了，突然扬起手，猛的把手机砸向木地板，“砰”的一声，手机落地后因巨大的冲力弹向衣柜，在衣柜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小坑后，又“啪嗒”一下躺在了地板上。

陆景文离得近，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刚才还语气卑微的张宇会突然做出这个举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隔壁房间的黄艳芳，脚步声再次响起，她又敲门问道：“阿宇，你在干什......”

张宇不再隐忍，虚影怒气冲冲地穿过陆景文，打开反锁的房门，面目狰狞的对门外吼道：“敲什么敲？！催命吗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陆景文闭着双眼跟上去，终于看到了门外还活着的黄艳芳。

黄艳芳看上去三十出头，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穿着死亡时的那套睡衣，手上还拿着一本童话书，估计刚才是在给媛媛讲故事，她此刻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张宇，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丈夫如此暴怒和失态。

次卧的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小脑袋，双眼像两颗熟透的黑葡萄一般，但此时这双眼里除了惊恐就只剩下溢满眼眶的泪水。

张宇似乎也注意到了门边的女儿，仿佛此刻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几岁的孩子，瞳孔猛的一缩，怒火就像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气势立即就弱了下去。

黄艳芳没有说话，也许是还在震惊之中，她的视线穿过张宇，看到了主卧地上被砸碎屏幕的手机。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主卧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了两次，然后....然后她以往性格随和的老公就突然变成了一头“喷火的凶兽”。

“呜呜呜......哇哇——哇哇——！！”

女儿媛媛的大哭声惊醒了发愣的两人。

“媛媛！”

黄艳芳再也顾不上眼前的男人，急忙上前去抱被吓哭的女儿，一边哄一边转身关房门，在门缝合拢前冷冷的看了呆站在原地的张宇一眼，然后门“砰”的一声在张宇面前关上了。

“呜呜呜....妈妈......呜呜....坏爸爸....呜呜......”

“媛媛不怕哈！爸爸不是故意的，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妈妈继续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刚才讲到哪儿了呀？哦对，讲到小红帽走进了小木屋，发现木床上躺着一个缩在被子里的人，她以为是外婆......”

次卧里隐隐传来女儿的哭声和黄艳芳讲故事的夸张语气，男人愣愣的站在两扇门之间。

大厅没开灯，主卧里昏黄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刚才暴怒的表情早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陆景文却在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到了冰冷与麻木，还有一丝正在酝酿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