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镜中之影·灵泉反噬

警报声在星穹市防护网外彻底熄灭时，黎暮后颈的玄狐印记正像被火炭灼烧般发烫。

她盯着灵泉水面扭曲的倒影，镜中那个眼尾染墨的自己，瞳孔里的漩涡正随着心跳频率收缩扩张——和三天前幻象里侵蚀异兽的黑液，波动完全一致。

"暮暮。"苏砚的声音像浸了雪水的丝绒，轻轻裹住她发颤的手腕。

他不知何时卸了白大褂，露出腕间银链缠着的精神力监测仪，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她血脉，"你现在的精神海流速是正常值的三倍，玄狐能量在和影蚀黑液产生同频共振。"

黎暮抬头，看见苏砚额角的狐族银纹泛着不自然的青，那是他强行压制精神力外溢的迹象。

作为联邦精神力研究院首席，他的精神体是能编织千重幻境的九尾赤狐，此刻却连维持基础的情绪屏障都在发抖。

"我需要构建你的精神模型。"苏砚另一只手按在她后颈印记上，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影蚀能定位你，说明他们在你精神海留了锚点。

必须现在查清楚——"他喉结滚动，指腹无意识她后颈因流浪留下的淡疤，"否则下次他们不会只派探测舰。"

黎暮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医疗星，这个总把实验室温度调得像冰窖的男人，曾用体温焐热她冻僵的手。

她点点头，任由他扶着在灵泉边坐下。

苏砚取出随身携带的神经共振仪，蓝光在两人之间织成网格，"放松，跟着我的引导呼吸。"

当精神力顺着共振仪涌出的刹那，黎暮仿佛坠入一片星尘海。

无数淡金色光粒从她眉心飘出，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脉络——那是她的精神图谱。

但很快，光粒里开始渗出墨色丝线，像被污染的溪流般缠上金色脉络。

"看这里。"苏砚的精神体具象化在她意识里，赤狐皮毛泛着暖光，九条尾巴轻轻拨开光粒，"两股能量：金色是你的玄狐本源，温暖，有灵泉的清冽。"他尾巴扫过墨色丝线，狐耳突然竖起，"黑色这股......带着影蚀特有的腐臭，却又不全是。"

黎暮凑近细看，墨色丝线里竟裹着几缕和她记忆重叠的碎片：垃圾星冬夜的寒风，育婴舱前被摔碎的身份卡，还有那个女人转身时飘起的雪色裙摆——那是她被遗弃的清晨，刻在灵魂里的痛。

"这是......"她声音发涩。

"你的负面情绪。"苏砚的赤狐形态突然凝形，指尖点在墨色丝线上，"影蚀的黑液侵入时，触发了你潜意识里被遗弃的恐惧。

这些情绪没被消化，反而成了黑液扎根的土壤。"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泉灵说过灵泉能净化一切，但你从来没让它净化过自己的伤口，对吗？"

黎暮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想起每次用灵泉治疗异兽时，总刻意避开自己的记忆；想起在医疗星温珩问她过去，她笑着说"都忘了"；想起萧琅用蛇信舔过她后颈印记时，她缩着肩膀说"不疼"。

原来那些她以为己经结痂的伤口，从来都在渗血。

"我需要再进灵泉。"她突然松开苏砚的手，"泉灵上次说过，灵泉的秘密在最深处。

或许......"她望着水面自己逐渐清晰的倒影，"或许我要面对的，从来不是外面的黑液，而是里面的自己。"

苏砚的手指在共振仪上顿住。

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那是他在实验室见过最纯粹的倔强——像株从裂缝里钻出来的灵植，偏要向着太阳生长。"我和你一起。"他说，却被黎暮摇头拒绝。

"精神力同步会增加负担。"她褪下腕间苏砚送的防护手环，"你在外面守着，要是我超过半小时没出来......"

"别说这种话。"苏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肤，"黎暮，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他低头，银纹在灯光下泛着水光，"我最怕有一天，你的精神海里只剩下别人的情绪，独独没有你自己。"

黎暮喉咙发紧。

她伸手碰了碰他眼角的泪痣，像碰一片会碎的雪，"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拆了那团乱麻。"

话音未落，她己经沉入灵泉。

这次没有星海翻涌，没有异兽嘶吼。

黎暮的意识落进一片雾蒙蒙的水镜前。

镜面足有三人高，边缘刻着她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水珠顺着镜面滑落，在地面积成细小的灵泉。

当她看清镜中倒影时，呼吸骤然停滞——那不是她。

镜中人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裙，却裹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她的眼尾狐纹是墨色，瞳孔里翻涌着和幻象中一样的漩涡；最让黎暮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明明长着和她相同的轮廓，却像淬了冰的刀，冷冰冰地剜着她的心脏。

"你以为你是拯救者？"镜中人开口，声音是黎暮的，却带着刺人的尖锐，"可你只是个被遗弃的失败品。

垃圾星的雪没冻死你，育婴舱的护士没抱过你，连灵泉都差点淹死你——"她指尖划过镜面，黎暮后颈的印记突然灼烧起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净化星际？

凭你那点可笑的共情？"

记忆如潮水倒灌。

黎暮看见西岁的自己蜷缩在垃圾星的金属管道里，啃着发馊的能量块；看见七岁的自己被星盗抓住，因为精神力等级太高卖不出去，被扔进兽笼喂狂暴的雷狼；看见十岁的自己第一次觉醒玄狐精神体，却因为控制不住力量，把试图收养她的老妇人吓昏过去。

"够了！"黎暮尖叫着扑向镜面，指尖触到水镜的刹那，整座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灵泉水面掀起一人高的浪，镜中人的笑声混着婴儿的啼哭、星盗的谩骂、老妇人的惊呼，在她脑海里炸成碎片。

她感觉有双手在撕扯她的意识，一边是镜中人的冷笑"你根本不配"，一边是记忆里自己的呐喊"我想活"。

"暮暮！抓住我的手！"

模糊中，泉灵的声音像根浮木。

黎暮抬头，看见泉灵站在水镜另一侧，周身散发着月白色光晕。

她的手穿过镜面，掌心躺着枚流转着光纹的契约石，"这是灵泉与你的真正联结。"泉灵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你总想着净化别人的痛苦，却不肯承认自己也痛。

孩子，所有情绪都是你的一部分，接纳它们，才能驾驭它们。"

黎暮颤抖着伸出手。

当指尖触到契约石的瞬间，暖流顺着手臂涌遍全身。

她看见镜中人的身影逐渐模糊，那些被撕裂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合，不再是尖锐的刺，而是刻在灵魂里的勋章。

水镜突然碎裂，黎暮坠入一片温暖的光海，听见泉灵最后的话："记住，能净化黑暗的，从来不是没有阴影的人，而是带着阴影依然选择发光的你。"

"咳——"

黎暮猛地坐起，溅起的灵泉水打湿了苏砚的白大褂。

她摸着自己额头，那里多了枚玄狐印记与灵泉符文交织的图腾，触感像活的，随着心跳轻轻跳动。

"你睡了西十三分钟。"苏砚的声音带着鼻音，黎暮这才发现他眼眶通红，指尖还捏着被扯断的共振仪导线，"我差点就要强行闯进去......"

"我没事。"黎暮握住他发抖的手，突然睁大眼睛。

她能清晰感知到苏砚的情绪：表层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下面是藏得极深的恐惧——恐惧失去她，恐惧再次面对空荡荡的实验室。

更神奇的是，这些情绪像灵泉水般流入她体内，转化成温热的力量。

"我的精神力......"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能吸收情绪转化为灵力了？"

苏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举起精神力监测仪，屏幕上的数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SSS+，SSS+，SSS+......但在最下方，有个极小的黑点正随着数值跳动，像团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暮暮......"他刚要开口，黎暮突然僵住。

她望着自己的指尖，那里浮起一丝不属于她的黑暗气息，像被风吹散的墨，转瞬即逝。

"我......"她喃喃，"真的还是我吗？"

灵泉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黎暮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这次狐纹是温暖的金，瞳孔里的光却比以往更亮。

远处传来通讯器的蜂鸣，苏砚拿起来看了眼，脸色骤变。

"怎么了？"黎暮问。

"联邦情报网监测到，影蚀最近在秘密运输一批精神干扰装置。"苏砚握紧通讯器，目光却始终锁在她额头的符文上，"顾野说，那些装置......能远程入侵精神海。"

黎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丝黑暗气息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时眼里闪着坚定的光："那就让他们来。"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灵泉的清冽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在星穹市的夜空里交织成网。

一场更剧烈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张开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