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运的齿轮

显德五年的秋风卷着落叶，吹过汴梁城的角楼。

赵匡胤站在校场中央，看着新赐的 "忠武军节度使" 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虎头纹比以往更威风，虎眼处还绣着世宗亲赐的金线。

"将军，您看这铠甲。" 副将张琼捧着新打造的连环甲，甲胄胸口嵌着半块焦玉珏，正是襄阳老和尚当年所赠，"匠人说玉珏最近总发热，夜里还会发光呢。"

赵匡胤摸了摸眉心的凤凰胎记，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清流关，这玉珏曾替他挡过一箭，如今棱角虽磨平，却愈发温润。

当晚接到调令时，赵匡胤正在教士兵们打长拳 —— 这是赵匡胤自创的拳法，专门教给新兵强身。

烛火下，世宗的诏书字迹潦草，却在末尾画了个小老虎："朕把最能打的忠武军交给你，可别让虎头旗蒙尘。"

赵匡胤忍不住笑了，想起世宗总说他是 "朕的飞虎将"，如今这飞虎，怕是要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了。

显德六年冬，燕云大地飘着鹅毛大雪。

赵匡胤作为水陆都部署，带着五万大军来到莫州边境，眼前的瓦桥关像头沉睡的猛兽，城墙结着三尺厚的冰，守将姚内斌的 "姚" 字旗在风中狂舞。

"报！辽军数千骑兵正在关下巡逻！" 探马的马蹄刚停，赵匡胤己翻身上马。

赵匡胤望着远处白茫茫的雪原，忽然瞥见自己的战马 "赤炭" 仰头嘶鸣，马蹄在雪地上踏出个火焰形状的脚印 —— 这匹马是淮南百姓送的，据说出生时马蹄带火纹，如今在雪地中奔跑，竟像踩着火焰前行。

"随我绕到关后！" 赵匡胤突然指向左侧的冰河谷，那里崖壁陡峭，常人以为无法通行。

士兵们看着他铠甲上反光的焦玉珏，仿佛看见当年在十八里滩踏冰的神火将军，纷纷跟上。

当他们从悬崖上垂绳而下时，守关的辽军正围着篝火烤马肉，丝毫没察觉头顶的冰棱上，正攀着一群 "冰甲神人"。

"神火将军到！" 赵匡胤的九环刀劈开帐门时，姚内斌正举着酒碗。这位素以勇猛著称的辽将，看着对方铠甲上跳动的雪光，竟想起民间传说："汉人有将，额生凤痣，踏冰不冻，遇雪成火..." 他突然扔下兵器："早闻将军威名，姚某愿降！"

北征大胜后，世宗在返回汴京的马车上翻阅文书。车窗外飘着细雪，他忽然摸到个硬邦邦的皮袋，打开竟是块三尺长的木板，上面刻着 "点检作天子" 五个大字，墨迹新鲜得能蹭到手上。

"陛下，这是昨天在沧州驿站捡到的。" 近侍小心翼翼地说。

世宗盯着木牌，想起赵匡胤在瓦桥关单骑劝降姚内斌的场景，想起他每次战后必亲自巡视伤兵，想起淮南百姓称他 "神火将军" 的呼声... 忽然一阵眩晕，手不自觉按在胸口 —— 自从高平之战后，他的旧伤总在阴雨天发作。

当晚宿营时，赵匡胤正在帐外查看士兵的冻疮，忽然听见帐内传来瓷器碎裂声。

赵匡胤冲进帐，看见世宗靠在榻上，手里攥着半块木牌，周围是摔碎的茶盏："匡胤，你说这木牌..."

世宗的眼神复杂，既有信任，又有疑虑。

赵匡胤跪下，捡起木牌仔细端详，突然发现 "检" 字刻得特别深，笔画里还嵌着粒沙子 —— 这是沧州特有的红沙。

赵匡胤想起，沧州百姓曾在他路过时，往他马车上塞过红枣，说 "将军护北境，百姓护将军"。

"陛下，" 赵匡胤抬头时目光坚定，"不管木牌是谁刻的，末将只知道，点检的职责是护陛下、护百姓，若有二心，就让这木牌碎在末将手里。" 说罢猛地折断木牌，木屑飞溅中，他胸口的焦玉珏突然发出微光。

世宗病重的消息传来时，赵匡胤正在训练水师。他望着汴河上的战船，想起去年在淮南教士兵们用 "神火船" 烧敌营的场景，忽然听见马蹄声急 —— 是宫里的太监，捧着金匣，面如土色。

"殿前都点检... 这是陛下的旨意。" 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赵匡胤打开金匣，里面是张永德的点检印信，还有世宗的亲笔信："朕知你如知己，然天命不可违，望你护好柴氏天下，护好百姓炊烟。" 信纸末尾，晕染着一块深色水痕，像是泪痕。

恭帝即位那晚，赵匡胤站在殿前司衙门口，望着满天星斗。

副将们围过来，有人欲言又止，他却突然指向天上的北斗："看见吗？北斗第七星，叫 ' 摇光 '，主兵事。当年老和尚说我 ' 应运北方 '，如今看来，是要把这兵事，变成太平事啊。"

赵匡胤摸了摸腰间的点检印，冰凉的金属上，隐约刻着只展翅的凤凰 —— 那是匠人偷偷刻的，说 "凤凰护点检，天下得安宁"。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啼哭，赵匡胤忽然笑了：不管木牌预言是真是假，只要百姓能睡安稳觉，这点检，便做得值了。

民间后来传说，那块 "点检作天子" 的木牌，其实是沧州的老石匠刻的。老人曾在瓦桥关见过赵匡胤，见他为受伤的辽军士兵裹伤，便叹道："这样的将军做天子，百姓才不会饿肚子。" 于是连夜刻了木牌，故意让世宗捡到。

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在百姓的期盼中，缓缓转动起来。

赵匡胤不知道的是，襄阳的老和尚此时正坐在山门前，望着北方微笑："当年的金娃娃，终成护民的真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