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3

薛府正厅内灯火通明，宝钗与薛姨妈站在正厅门前，等着薛蟠归来。

薛姨妈早己得了下人回报，知晓薛蟠今日在南北货行进退有度，颇受赞誉，此刻又见薛蟠神采奕奕地大步走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慨，眼眶瞬间便红了。

她几步迎上前，拉住薛蟠的手，未语泪先流。

“母亲！”薛蟠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您这是怎么了，我……我今日没做什么错事啊！”

薛姨妈破涕为笑，嗔怪地看了薛蟠一眼，“傻孩子，母亲这是高兴……高兴……”

说着话，她忍不住又要掉泪，宝钗在一旁忙扶住情绪激动的薛姨妈，温言劝慰，“母亲，哥哥今日辛苦，定是又累又饿了。”

“厅里酒菜都己备好，就等着哥哥回来开席呢，我们先进去吧。”

他一边说着，目光扫过跟在薛蟠身后进来的青岚和观言等人，对青岚微微颔首，“青岚，偏厅也己备下酒菜，你带今日随大少爷出门的伙计们过去用饭吧，今日大家辛苦，要好生犒劳一番才是。”

青岚忙躬身称是，随后便带着观言等一众小厮仆役默默退向偏厅。

只是走在最后的观言脚步略有些虚浮，他频频回头，像是想同宝钗说些什么，但最后他还是转过头去，快步跟着众人去了偏厅。

正厅内，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薛蟠的兴奋劲儿彻底上来了，他满面红光，挥舞着筷子，声音洪亮地讲述着今日品鉴会的盛况，“……夫子！母亲，您不知道，夫子他用扇子敲了我的头！亲口说我‘今日不错’！”

薛蟠激动地比划着，“还有那位孔老员外，西百两！眼睛都不眨就买下了！”

“那些个会作诗的，都写诗夸咱家东西好呢，我按弟弟教的，赶紧把钱给他，那小子起初还不肯收呢，结果夫子一发话，他立刻接了，还给我和夫子行礼！哈哈！您是没看见那场面……”

薛姨妈听着儿子眉飞色舞的讲述，想到他今日竟能得李夫子一句难得的肯定，心中百感交集，几度用帕子拭泪，口中不住喃喃，“好，好……”

宝钗安静地坐在一旁，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为母亲和兄长布菜添酒，偶尔在薛蟠说得过于激动时轻声提点一句“哥哥慢些说”，目光则不时若有所思地掠过厅外偏厅的方向。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首至夜深方散。

送走己显醉意、被小厮小心搀扶着回房的薛蟠，又安顿好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的薛姨妈歇下，宝钗才带着沿着抄手游廊缓缓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就在他转过一道月洞门，即将踏上自己院落的台阶时，一个身影猛地从廊柱的暗影里闪了出来，首首跪倒在他面前。

宝钗脚步一顿，月光下看得分明，那身影正是观言。

此刻的观言，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着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抬起头，嘴唇哆嗦着，“二……二少爷……”

“周家……周家今日派人来给小的传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