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言商1

因着观言母亲的事，连着几日，众人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薛姨妈每日午后遣人送来的精致点心，吃到嘴里似乎也少了往日的香甜。

薛蟠更是心不在焉，今日吃点心时，他伸手去端桌上那碗温热的杏仁酪，竟失手将碗打翻，乳白色的汁液顿时泼洒在桌面，顺着桌沿滴落下来。

“哎呀！”薛蟠自己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

“大少爷当心！”一旁的青岚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净的汗巾，麻利地擦拭起桌上的狼藉。

宝钗的目光原本也落在翻倒的碗上，可就在青岚展开汗巾擦拭水渍的瞬间，他的视线却被汗巾一角牢牢吸引住了。

那汗巾是普通的细棉布，但一角却绣着极其精巧别致的花样。

并非寻常花样常见的牡丹芍药，而是一丛含苞待放的墨兰，叶片舒展，花瓣层次分明，更难得的是构图疏朗有致，透着一股灵动之气。

更难得的是配色与绣工，虽只用深深浅浅的墨色与青灰，却绣出了盎然生机。

这花样……这绣工……

宝钗心中猛地一跳。

以他两世为人的眼光，这花样设计新颖，绣工精湛，更是透着一股雅致脱俗的韵味，若是能放在薛家绸缎庄或南北货行里，配上好料子做成帕子香囊之类的小物件，定能引得那些讲究的闺秀文士们趋之若鹜，成为铺子里独树一帜的招牌！

他顾不得那汗巾刚擦过桌上的汤水，也顾不得身份礼数，竟首接伸手，将汗巾从青岚手中抽了出来。

青岚动作一顿，惊讶地抬头，“二少爷？”

宝钗不顾汗巾上面沾染的点点污渍，径首将它在干净的桌面上摊开，细细端详那丛墨兰，“青岚，你这汗巾上的花样子，还有这绣工，是谁做的？”

青岚被宝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局促，他脸颊微红，低声回道，“回二少爷……这……这是小的姐姐闲来无事绣的。”

“你姐姐？”宝钗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可是那位……”

“正是。”青岚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但随即又涌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姐姐如今……虽只能呆在家中，但人却闲不住。”

“她自小就爱画画刺绣，虽说家中没有专门请师傅，但她东家学一会，西家学一会，手上功夫是极好的。”

“前些日子她心里头不高兴，更是画了许多花样子，又闷头绣了许多东西……说是……说是找点事做，心里能好过些。”

宝钗闻言，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追问道，“她绣了多少？可还有别的花样？都收在何处？”

青岚被宝钗灼灼的目光看得更加窘迫，硬着头皮继续答道，“这……小的也不太清楚。”

“总归都是姐姐绣着玩的，也没人数过……但数目应该是不少的，因为每次小的回家，姐姐都会拿出新花样来给我看。”

宝钗忍不住轻拍了一下桌面，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不见的、发自内心的振奋神采。“青岚，你现在就回家去！”

“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去把你姐姐绣好的所有东西，还有那些画的花样子，通通拿回来！”

他看着青岚震惊的神情，察觉自己情绪有些过于外泄，于是轻咳一声，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

“至于这价钱……薛家绝不会亏待你姐姐的这份手艺与巧思的。”

青岚被这突如其来的吩咐弄得有些懵，但等他想明白宝钗的意思后，心中也为姐姐感到一阵欣喜，连忙应道，“是！小的这就去找姐姐，让她把花样子全拿出来！”

宝钗看着青岚匆匆离去的背影，又低头凝视着那方虽沾了污渍却难掩其美的墨兰汗巾，连日来因周家恶行而积郁的沉闷终于缓和了些许。

这帕子若是真能打开销量……

不止薛家可以多一门赚钱的生意，青岚的姐姐更是可以寻到一条新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