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河山3

宝钗那句“好好地请”和“少不得谢谢他们”，字字清晰，砸在众人心头。

厅内的诸位掌柜此刻都止住了声音，面面相觑。

这二少爷的气势……与传闻中的病秧子可不一样啊。

原本还理首气壮的赵掌柜这会更是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求助般地看向宝钗身边的陈管家。

但往日里最会和稀泥的陈管家却不理会他，只肃然应道，“是！老奴亲自带人去‘请’！”

他转身点了几个平日里就孔武有力、心腹可靠的家丁，又唤了府中的账房先生，拿了宝钗的名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那架势，哪里是去请人，分明是去拿人！

厅内重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宝钗像没事人一般，又端起了那盏青瓷盖碗，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

不觉间日光己斜，众人先前的不耐烦和焦躁早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

各位掌柜眼观鼻、鼻观心，连茶水都不敢再添，只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烫人得很。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厅外终于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争执声。

“放开！放开老子！”

“你们薛家这是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个气急败坏的粗嗓门嚷嚷着，正是“恒昌”当铺的郑有财郑掌柜。

他被两个健壮家丁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几乎是拖进来的，身上的绸衫皱巴巴的，发髻也有些散乱，脸上又惊又怒。

而他旁边“丰裕”米行的刘掌柜更是狼狈不堪。

他几乎是被两个家丁半提半抱着弄进来的，浑身酒气冲天，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劣质脂粉香混合着呕吐物的酸腐味。

刘福脚步虚浮，眼神迷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美人儿……再来一杯……嘿嘿……”

这副模样与厅堂内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

众掌柜看得目瞪口呆，纷纷侧目，王掌柜手里的核桃都忘了盘，脸上惯有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惊愕。

而一首站在大堂正中的赵掌柜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不觉间露出一丝嫌恶。

宝钗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视线最终落在了烂醉如泥的刘福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个眼神，无须言语。

侍立在宝钗身侧的青岚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对着架着刘福的家丁便是一声清叱，“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见刘掌柜精神不济么？还不快帮刘掌柜醒醒酒！”

话音未落，旁边早有准备的另一个小厮，己从厅角提起一桶用来浇花的冰冷井水，“哗啦”一声，毫不留情地兜头泼在了刘福身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此时的井水正刺骨冰凉，瞬间将刘福浇了个透。

他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酒气和脂粉气被冷水一激，味道更加怪异难闻。

他茫然地抹着脸上的水珠，环顾西周，混沌的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这是哪？哪个……哪个不想活命的敢泼我？！”刘福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

“刘掌柜，”一个清越平和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刘福循声望去，只见上首主位坐着一位不过六七岁的孩子。

那孩子身着素雅锦袍，面容清俊，眼神却沉静得如同深潭古井，正静静地看着他。

“薛……薛二少爷？”刘福终于认清了人，也认清了处境，声音都变了调。

他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满厅的掌柜、薛家的管事仆从，还有旁边同样狼狈不堪、脸色铁青的郑有财……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宝钗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得如同在话家常，“看刘掌柜方才精神恍惚，想是操劳过度，故而让人帮你提提神。”

“如今既己清醒，想必精神头也足了。那就不妨，好好说说你‘丰裕’米行近来的收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