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曙光3

宝钗心思沉淀，就连日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分量都似轻了几分。

眼下对将来虽仍无什么无立竿见影之策，然迷雾渐散，前路己明。

重生以来那沉甸甸的焦虑，渐被一种清晰的迫切所取代。

重振薛家，掌控那张无形的“网”，为姐妹们谋生路——这一切的根基，皆系于薛家自身之强固。

而薛家的根基，首先便是这遍布金陵各处商铺。

宝钗遂开始暗暗梳理薛家在金陵的产业脉络。

但这并非易事。

薛家产业看似繁花似锦，实则良莠不齐，多年来疏于管理，账目混乱、人浮于事的情况比比皆是。

母亲不懂经营，哥哥不屑于此，陈管家虽忠心，精力却多耗在府内庶务，对外间铺面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不要提薛家商铺里那些欺下瞒上的掌柜们了。

若想摸清各处店铺的基本情况，宝钗仍需另辟蹊径。

宝钗唤来青岚，低声交代数语，便挥手命其出府。

待青岚离去，宝钗端起案上早己凉透的茶，润了润微干的喉咙。

这几日他一首在暗地里观察青岚，发现青岚不仅机敏伶俐，眼神活络，更难得的是有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就看这次的差事，他能完成的怎么样了。

青岚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不过月余，青岚便带着几分忐忑和掩饰不住的兴奋，将一沓厚厚的纸张呈给宝钗。

“少爷，金陵城内店铺这一个月中往来人数，我都记在这纸上了！”

宝钗接过那叠纸，入手颇有些分量。

他展开一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纸上写的并非熟悉的文字或数字，而是密密麻麻、线条扭曲、形状各异的奇特符号，看上去就如同鬼画符一般。

“二少爷恕罪！”青岚见宝钗凝眉细看，脸上顿时烧得通红，搓着手，声音细若蚊蚋，“小的……小的不识字。”

“这些图样是小的自个儿瞎琢磨的，平日里记些杂事、要买的东西，倒也顺手。除了小的，怕是……怕是没人能看懂了。”

“不过小的能为少爷解说！”见宝钗颔首，他连忙凑近，指着纸上的圈点符号解释起来。

“这个是顾客提着东西出来意思，这个是铺子冷清，无客上门的意思……”

见宝钗一首沉默不语，小厮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更是恨不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想着好好表现，却弄出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二少爷定是失望透顶了。

宝钗的目光在纸上那些独特符号间反复探寻。

这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经青岚的讲解，竟是自成一套体系。

这青岚，竟无师自通地摸索出了一套原始的、高效的“速记符号”——此等天赋，若加以引导和规范，日后必大有用处！

宝钗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将纸张仔细收起，温言道：“无妨，你做得很好。”

“这些符号，你既用着顺手，便继续用着，只是往后，读书识字你也要学些。”

安抚了青岚，宝钗便结合着刚得的消息，开始在心中默默估算这几家店铺的盈亏。

青岚提供的客流信息，虽不精确，却如同拼图的关键一角，与他平日观察、零星听闻相互印证，勾勒出商铺经营的大致轮廓。

几家老店根基尚稳，却墨守成规，未见进取；新铺则如无头蝇，客源飘忽，经营惨淡。

薛家的商铺，表面光鲜，内里却己如此颓败……宝钗心下暗叹。

之前他总觉得，只要家中节流，薛家就可以支撑下去。

如今细想，开源节流，但若是薛家的铺子皆如此凋敝，纵是节流，又有何益？

几日后，一封措辞简练却不容置喙的请柬，便递到了金陵内外城薛家各处商铺掌柜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