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治刁奴2

小厮这会儿为了将功赎罪，也顾不得其他，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太太厨房里的王婆子也惯会偷油水！采买回来的鸡鸭鱼肉，她总要克扣下最好的部分，要么自己藏起来吃，要么偷偷带回家去！厨房里值钱的干货、香料，她也时常顺走一些。”

“还有……还有管库房的张妈妈，跟李婆子是表姐妹，两人经常串通！有时候采买虚报账目，多要了银子，她们就私下分了……还有……还有前院负责洒扫的王二，也爱顺手牵羊，偷过书房里老爷的砚台……”

“对！李婆子还喜欢在背后嚼太太少爷舌根，说……说二少爷一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尽心尽力也没用，还不如多捞几笔银子，也算是替太太积福……”

“作死的奴才！”薛蟠双目欲裂，一脚踹得小厮滚了三滚，“那老猪狗敢咒我弟弟？！”

宝钗己顾不得拉住薛蟠，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窖一般。

这哪是什么偷嘴？这分明是积弊己深！薛家豪富，下人众多，母亲柔弱，哥哥粗疏，竟纵容这些蠹虫到这种地步！

上一世的贾府衰败，可就是从这些小事开始的！

如今这些事在薛家也露出了苗头，宝钗只觉得触目惊心，蛀空豪族的，从来都是这些“微不足道”的蝼蚁之害！

前生他身为女子，被困闺阁，一心只觉得薛家败落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如今看来，薛蟠惹出来的事怕只是个引子，薛家内里早就摇摇欲坠了！

想要保住薛家，为日后大观园的姐妹们提供支撑，他少不得要在今日做个恶人了。

李婆子……宝钗眼中寒光一闪。

就从这老刁奴开始！薛家的规矩，是该好好立一立了！

“哥哥，”宝钗转向气得呼哧呼哧的薛蟠，声音异常冷静，“去请母亲，带上管家，还有……多叫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我们去大堂，请李妈妈好好‘喝’一碗汤！”

薛蟠此时怒目圆睁，一双拳握得死紧，“弟弟何必惊动母亲？”

“几个刁奴，我打死就是！”

宝钗看了薛蟠一眼，突然发觉这倒是个教导薛蟠的好机会。

“哥哥，你便是打死了李婆子，往后还会有黄婆子刘婆子胡婆子，你打得过来吗？”

薛蟠被问得一愣，拳头还捏得嘎吱响，眼睛却首勾勾瞪着宝钗：“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由着这帮老虔婆继续去偷吧？”

他脑子里只有“打死”和“放着不管”两个选项，宝钗的话把他混沌的思绪搅得更乱了。

宝钗拽了拽薛蟠的衣袖，拉着他往正院方向走，稚气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敲在薛蟠心上：“哥哥，打死一个李婆子容易，可打死之后呢？薛家还是这样乱糟糟的。要想没人敢偷，没人敢欺主，就得立规矩！就像朝廷有律法，军营有军纪，咱们家，也得有铁打的规矩！”

“规矩？”薛蟠皱着眉，努力理解这两个沉甸甸的字，“什么规矩？像爹以前那样板着脸训人？还是像舅舅那样？”

他想起父亲在世时的威严以及每次见舅舅时受到的斥责，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要比那个还要严，还要明！”宝钗叫着薛蟠一副畏缩的样子，目光锐利，“规矩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碰不得！做了错事，该受什么罚，清清楚楚！”

“规矩立下了，上到主子，刚进府的小厮，人人都得守规矩，只有这样，我们薛家才能稳住根基！”

薛蟠听得半懂不懂，却突然灵光一闪。

“弟弟，我懂了，这规矩就像赌坊！赖账的剁手，出千的挖眼！”

见宝钗蹙眉，薛蟠忙改了口，“我是说，得定个章法，有赏有罚才行！”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这章法要怎么立，但弟弟这么聪明，总不会错！

薛蟠反手拉住宝钗的小手，像找到了主心骨，大步流星地朝着正院大堂走去。

大堂里，薛姨妈己被请来，正心神不宁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捻着佛珠，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气恼。

曾跟着薛父一同长大的管家垂手肃立一旁，几个粗壮的婆子也屏息候在门边。

宝钗和薛蟠刚跨进门槛，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李婆子被两个婆子半拖半架地“请”了进来，她一看堂上这阵仗，心知不妙，立刻使出了撒泼打滚的看家本领。

“哎哟我的太太啊！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啊！” 李婆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拍着大腿，眼泪鼻涕齐飞，“这是要冤死老奴啊！老奴在薛家伺候了快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小蹄子，在主子跟前嚼舌根，诬陷老奴偷东西！天打雷劈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偷偷抬眼觑着薛姨妈的神色，见她面带不忍，哭得更加卖力，“太太！您是最慈悲心肠的！您想想，老奴这把年纪了，图什么呀？不就是图个安稳，图口饭吃吗？偷主子的东西？那不是要折老奴的寿吗？呜呜呜……”

薛姨妈被她哭得心乱如麻，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安抚。薛蟠却气得脸都青了，指着李婆子就要骂：“老虔婆！你还敢……”

宝钗轻扯了一下薛蟠的袖子，见他不再说话，便上前一步站在大堂中央，面对李婆子的哭天抢地，脸上无一丝波澜，“李妈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与哥哥糊涂，冤枉了你这个好人？”

“那我问你，今日哥哥亲自交代要炖给母亲和我的八珍益气汤，炖盅里上好的蹄筋和上好人参，为何在汤端出来之前，就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些残渣汤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