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火药库里的喵星人

金陵城西郊，神机营驻地。原本规划整齐的营房、试验场，此刻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醉酒的饕餮啃过，到处是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冒着青烟的瓦砾堆里。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木头烧焦的糊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顽强不屈的奶茶焦糖香？这诡异的混合气味，在初冬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荒诞。几只被爆炸声惊飞的乌鸦，盘旋在营地上空，发出沙哑的“呱呱”声，偶尔落下，好奇地啄食着散落在地、被炸成各种扭曲形状的甜筒状铜管碎片。

营地中央，那原本是新建火药库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深坑，坑壁还残留着琉璃化的痕迹。坑边，女帝周念苒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未着龙袍，只以一根简单的玉簪绾发，但周身散发的寒意比这冬日的朔风更凛冽。她丹凤眼微眯，紧盯着深坑，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小撮从坑边捡起的、混合了黑色火药和奶茶结晶的粉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定国公周显带着一队亲兵站在稍远处，老脸紧绷，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狼藉的现场，试图找出点端倪。工部尚书钱有财则像只受惊的鹌鹑，的身子抖得筛糠一般，冷汗浸透了官袍的后背。

“陛……陛下，臣……臣有罪！臣监管不力啊！”钱有财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这……这新建的火药库，昨日才验收完毕，今日卯时三刻就……就……”他哆嗦着指向深坑，“定是那草原蛮子的妖法！定是！”

“妖法？”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响起。周正从一堆扭曲的青铜齿轮后面绕了出来，他左颊的酒窝此刻在烟熏火燎的脸上显得有点滑稽，但那双桃花眼里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肩头蹲着那只橘猫，猫毛被爆炸气浪吹得有些凌乱，沾满了黑灰，但一双绿宝石般的猫眼却异常明亮，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嘴里似乎还叼着个什么东西，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周正走到女帝身边，无视了跪地发抖的钱有财和脸色不善的周显，指着深坑边缘一处不太起眼的痕迹：“陛下请看，这坑壁的琉璃化痕迹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呈现明显的定向喷射状。再看那边——”他指向几十步外，一截被炸断的、足有腰粗的铜管，“那管子飞出去的方向和距离，完全符合‘牛犊子定律’中关于密闭空间内气体急剧膨胀做功的描述。”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牛犊子定律”几个字，目光扫过钱有财和周显，“这绝非外力引爆，而是库内存储的新配比颗粒火药，在储存或转运过程中，因摩擦、静电或……某种愚蠢的操作不当，引发了自燃殉爆！”

“胡说！”钱有财猛地抬头，脸色煞白，“神武亲王休要血口喷人！新火药入库流程，皆按工部《火器营造法式》执行，绝无差池！定是细作破坏！定是！”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袖口带起一阵风，吹散了地上一些浮灰。

“哦？《火器营造法式》？”周正挑眉，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边缘被奶茶渍染得发黄的小册子，随手翻开一页，“钱大人说的是这本……嗯，第一百二十八页，‘火药入库，当以湿布覆之，置于阴凉通风处’？”他念完，随手将册子丢在钱有财面前，“可本王昨日傍晚‘路过’库房，怎么看见堆成山的火药桶旁边，还放着十几个烧得正旺的炭盆？说是给值夜工匠取暖？钱大人，您这‘阴凉通风’，可真是别具一格啊！用炭盆给火药库‘阴凉’，用密封库房‘通风’，您这法式，是跟草原萨满学的吧？”

“炭盆？！”女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破空气。她猛地转头，丹凤眼中寒光西射，死死钉在钱有财身上。周显也皱紧了眉头，看向钱有财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钱有财如遭雷击，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万万没想到，周正连这种细节都摸得一清二楚！那些炭盆，确实是他默许放进去的，因为负责看守库房的，是他那不成器、特别怕冷的小舅子！

“看来钱大人是默认了。”周正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如此玩忽职守，视军国重器如儿戏！若非此次爆炸发生在清晨，库内人员稀少，后果不堪设想！届时，莫说神机营毁于一旦，恐怕连金陵城都要被炸塌一角！钱大人，你这脑袋，够赔吗？”他最后一句话，带着冰冷的杀意。

“陛下！陛下饶命啊！”钱有财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臣……臣糊涂！臣该死！臣……臣也是受人蒙蔽啊！是……是魏王！魏王殿下前日派人来，说……说库房阴冷，工匠易生冻疮，影响……影响进度，暗示……暗示放些炭盆无妨……”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乱地攀咬起来。

“魏王？”女帝和周正同时眼神一凝。定国公周显更是眉头紧锁，魏王是先帝幼弟，身份尊贵，但一向低调，沉迷金石书画，怎会插手工部事务？还偏偏是这敏感的火药库？

就在这时，周正肩头的橘猫突然“喵呜”一声，猛地跳下地，跑到一堆烧焦的瓦砾旁，爪子飞快地扒拉着。片刻后，它叼着一个被熏得乌黑、但依稀能看出是半块奶茶杯形状的青铜令牌跑了回来，令牌边缘有熔化的痕迹，中间刻着一个扭曲的“魏”字！

“奶茶杯令牌？魏王？”周正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这令牌的形制，与之前橘猫叼回的密信上提到的“奶茶杯”符号，以及草原细作身上的图腾，何其相似！难道魏王与草原……他心中警铃大作。

“定国公！”女帝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钱有财玩忽职守，险酿大祸，革去工部尚书之职，押入天牢候审！其所有亲信，一律停职待查！”她看都没看如泥的钱有财，目光转向周显，“工部积弊己深，钱有财不过是冰山一角！神机营乃国之重器，绝不容再出差池！着定国公周显，暂代工部尚书，主持神机营重建及工部整肃事宜！”

周显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暂代工部尚书？这可是实权！虽然是个烫手山芋，但若能借此掌控工部和神机营……他立刻躬身抱拳：“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女帝微微颔首，目光最后落在周正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对他敏锐洞察的赞许，有对魏王可能牵涉其中的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神武亲王，”她的声音缓和了些，“你对火药一道，见解独到。重建神机营之具体技术规程，由你全权拟定。所需人手、物料，可自行调配，报定国公核准即可。”这等于将神机营的核心技术命脉，首接交到了周正手里！

“臣领旨！”周正心头一热，知道这是女帝在爆炸危机后，给予他最大的信任和权柄。他瞥了一眼脸色有些僵硬的周显，心中冷笑：老狐狸，你想掌控工部？没问题，但神机营的核心，以后姓周，是我周正的周！

“另外，”女帝的指尖轻轻抚过橘猫叼来的那块“魏”字奶茶杯令牌，声音冷冽如冰，“着内卫府，严密监视魏王府邸。一应出入人等，皆需记录在案！朕倒要看看，朕这位皇叔，到底是在赏玩金石，还是在……玩火！”

她转身欲走，玄色劲装的衣角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就在她经过周正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低极快地丢下一句：“你……做得很好。”那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如同深冬里呵出的一小团白气，转瞬即逝。

周正怔在原地，左颊的酒窝不受控制地深深陷了下去。橘猫蹭了蹭他的腿，仰起头，绿眼睛里似乎也带着点得意。它喉咙里咕噜着，又吐出一小块东西——那是一小片被高温熔得变形的琉璃，上面似乎用极细的线条刻着某种复杂的、类似共振频率的图纹，图纹中央，隐约是个小号的玉玺印记。

周正捡起琉璃片，对着灰蒙蒙的天光仔细辨认。玉玺印记？共振频率？魏王……他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魏王府就在那一片巍峨的宫殿群边缘。寒风卷起地上的焦灰和一丝残留的奶茶香，橘猫的尾巴高高，像一根指向未知阴谋的旗帜。

看来，这杯奶茶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沸腾。而征服那座冰山的第一步，似乎……己经踩在了火药爆炸的硝烟之上？周正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片和令牌，裂痕，正在更深的地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