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经济学实践：“做空”泡面

柳教授郊区别墅的书房里，浮尘在午后斜射的光柱里缓慢起舞。

堆砌至天花板的古籍卷册散发着陈年墨香与樟脑混合的独特气味，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扶苏（苏沐）靠在宽大的旧皮椅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古籍比对与意识深处“国运系统”对新环境（安全屋）的“沉默扫描”，让他精神疲惫如绷紧的弓弦。

电脑右下角，那个伪装成“Pro”的S级工具安静地潜伏着，如同蛰伏的哨兵。

电脑音箱里，秦风的声音带着点电噪，却难掩怂恿的兴奋：“喂！苏沐！别光对着那些老古董发呆了！还在柳教授那儿吧？那地方安全，正好干点刺激的！来！搞点现代经济实践！我帮你开了个模拟股票账户，初始资金…嗯，够你买一百桶泡面！试试水呗？就当理解一下你们大秦‘平准均输’在21世纪怎么玩脱的！”

扶苏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秦风共享过来的花花绿绿的“K线图”和一堆让人眼晕的数字（什么市盈率、换手率、MACD金叉死叉）艰难地移开，眉头拧成了川字：“秦兄，此物…便是当代‘市籍’与‘行商坐贾’之斗法场？”

他看着那些代表价格的线条如同抽风般上下乱窜，代表着交易量的柱子忽高忽低，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这过于喧嚣，过于赤裸，毫无朝堂博弈的含蓄与沙场对决的壮烈，只有冰冷的数字吞噬与财富无声的转移。

“比那个刺激多了！这叫金融市场！瞬息万变，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秦风的声音拔高了，“看见那个‘做空’按钮没？想想你们大秦，官府在丰年低价购入粮食囤积（平准），荒年再放出平抑粮价（均输），是不是有点那意思？只不过现在，玩家更多，规则更狠，钱就是兵！信息就是谍报！预期就是战鼓！来，就选这个‘泡面国际’！搞它！目标是…明天的泡面钱！”

“与民争利，非君子所为！” 一声低沉压抑着怒气的低喝如同闷雷，在书房角落炸响！

蒙恬（蒙毅）如同一尊披着现代外套的青铜雕像，抱臂站在阴影里。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扭曲跳动的线条，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和警惕。

“公子！此乃奸商伎俩，盘剥小民之恶法！岂能沾染？沙场搏命，刀锋见血，胜负分明！此等…此等数字游戏，空手套白狼，乃无信无义之举！”

他本能地将股市与战国时代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投机商人划上了等号，认为这比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厮杀更加卑劣。

扶苏没有立刻反驳蒙恬，他盯着屏幕上“泡面国际”的走势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中却在飞速旋转。

秦风的“平准均输”比喻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理解现代金融市场运作的一扇窗。

官府以国家资本调控大宗商品供需，平抑物价，维护稳定…这与朝廷设立“平准仓”的初衷何其相似！

只不过，现代的市场玩家更多，博弈更复杂，信息流转的速度快了千万倍！

而“做空”…他点开秦风发来的名词解释文档，眼中精光一闪。

“蒙卿此言差矣。”扶苏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了然，“秦律抑商，然商贾流通，货值天下，亦有其道。昔日大秦‘平准均输’，乃是朝廷以国家之力，调节丰歉，稳定民生，防豪商巨贾囤积居奇、鱼肉黔首！其本质，是以‘有形之手’，平衡‘无形之手’（市场）之弊！”

他指着屏幕上代表“泡面国际”股价的K线，“此物，便如粮价布帛之价，亦是‘物之价’，受‘供求’所驱（供需关系），为‘人心’所动（市场预期）。秦风兄所言‘做空’，其意如同…吾等预料某地明年必有大旱，粮价将腾贵。然手中无粮，如何获利？”

蒙恬眉头紧锁，显然这超出了他对“商贾之道”的理解范畴。

扶苏继续道：“此时，我可寻一粮商，与之约定：今日，我以当下高价‘借’粮百石（卖出合约），约定数月后交付。待旱情显现，粮价果真暴涨，我再于市集以高价购粮百石（买入平仓），归还粮商。其间差价，除去些许借贷利息，便是吾等预见之利！此所谓‘做空粮价’！其核心，非凭空盘剥，实乃‘预见未来’，借势而为！”

他巧妙地用蒙恬能理解的“粮食借贷”模型，解释了期货做空的本质逻辑。

蒙恬的眼神从厌恶转向思索，虽然依旧觉得不够“堂堂正正”，但至少理解了其中并非全无道理。

“若…预见有误？粮价反跌？”

“这便是‘刀口舔血’！”扶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即将踏入战场的统帅，“若粮价反跌，我以低价购入粮食归还粮商，则差价之损，便是我‘预见’失误之代价！此战，不见刀兵，伤亡皆为金银！秦风兄，此‘泡面’，你有何‘谍报’（信息）？”

“问得好！”秦风的声音带着兴奋，“我刚拿到一份内部流传的券商晨报草稿！分析说，‘泡面’近期主打的高端健康系列泡面，市场反馈低于预期，库存积压！虽然还没正式公告，但小道消息己经有点泄露了！这就是‘信息差’！我们先‘借粮’（做空）！等明天报告正式发布，市场恐慌（预期转变），股价下跌，我们再‘低价买粮还债’（平仓）！泡面钱稳了！” 他迅速在模拟账户里输入了小额做空的指令。

模拟盘启动！

初始虚拟资金：1000元（折合泡面约100桶）。

目标：泡面国际。

操作：做空100股（小额模拟）。

屏幕上冰冷的数字瞬间活了过来！

代表泡面股价的K线如同一条被惊动的毒蛇，开始剧烈扭动！

前几分钟，股价还在缓慢爬升（多头拉升），扶苏账户里的浮动亏损数字（红色负数）一点点扩大。

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神经。

“公子！敌军势大！”蒙恬虽然不懂数字，但那不断变大的红色负数和下挫后又顽强拉起的K线，在他眼中就是敌军反复冲击本阵！

“此‘多头’（他指着代表价格上涨的绿色柱子和买方队列），便是扛旗冲锋的锐士？而这‘空头’（代表价格下跌的红色柱子和他家公子的持仓），便是…挖掘陷马坑、布设弓弩的敌军？” 他下意识地用战场阵型来理解多空双方的博弈。

“正是！”扶苏紧盯着盘面，秦风提供的“谍报”如同战场地图在他脑中铺开，“然战场之上，不仅要看阵前刀枪，更要观‘人心’所向！那份不利报告便是敌军粮道被断之谣传！一旦坐实，前方锐士再勇猛，军心亦乱！”

他手指悬在键盘上，如同掌控着无形的令旗。

就在这时，秦风的语音陡然急促：“快看！有大单砸盘！有人在抢跑！消息可能提前泄露了！恐慌开始蔓延了！”

屏幕上，代表泡面的K线猛地一挫！

一根巨大的绿色柱子（下跌）骤然出现！

紧接着，连续不断的绿色卖单如同溃堤的洪水般涌出，成交量柱陡然拔高！

股价开始断崖式下跌！

扶苏账户里的浮动亏损瞬间抹平，盈利数字（绿色正数）开始快速跳动、攀升！

“来了！就是现在！”秦风在耳机里吼，“市场恐慌情绪被点燃了！‘人心’的风向…变了！快看下单队列！”

扶苏眼中精光爆射！

他此刻清晰地感受到，现代金融市场那瞬息万变的“人心”（预期）是何等脆弱又狂暴！

一则尚未完全证实的消息，借助信息传播的速度和人类贪婪恐惧的本能，便能引发一场小型的踩踏！

这比战场上的擂鼓冲锋更加诡谲难测！

他不再犹豫，手指重重点下“买入平仓”的按钮！

【操作成功！卖出做空仓位100股康师傅国际！成交价：XX.XX港元】

【盈利：+158.60元（虚拟）】

屏幕上冰冷的盈亏数字最终定格在一个鲜艳的绿色正数上。

短短不到半小时的虚拟博弈，如同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小型战役。

扶苏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背微湿。

模拟盘上那跳动的数字，其凶险程度，竟不亚于刚才数据洪流中搏杀！

每一次波动，都意味着真实的财富在亿万参与者之间无声地转换、湮灭！

蒙恬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最终定格的绿色盈利数字，又看看那条如同悬崖跌落般的K线图。

战场上尸山血海的画面，与这屏幕上无声的数字杀戮，在他脑海中激烈地碰撞、重叠。

他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发白。

许久，这位身经百战、见惯生死的大秦战神，用一种近乎梦呓般、带着巨大世界观冲击的沙哑声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此…此乃无烟之战？不见鼓角争鸣，不闻士卒哀嚎…然财富倾覆，瞬息生死…竟比攻城拔寨…更惨烈诡谲！”

扶苏看着蒙恬那深受震撼、复杂难言的表情，嘴角微扬，疲惫中带着一丝洞察后的清明。

他拿起书桌上一桶柳教授友情提供的红烧牛肉面，轻轻敲了敲桶壁，语气低沉却带着金铁交鸣的质感：“商场如战场，真金白银便是箭矢。‘信息’乃统帅之眼，洞察先机，料敌于先！‘人心’则为战场之风，瞬息万变，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看向屏幕上那代表着“期货合约”的复杂选项： “蒙卿，此‘期货’博弈，其凶险诡谲，其瞬息万变，可比当年囤积粮草、待价而沽…刺激百倍不止！”

书房里一片安静，只有电脑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

阳光的光柱移动了几分，照亮了桌面那份摊开的、带着诡异“眼睛”符号的竹简复制品的一角。

电脑音箱里，秦风的声音带着点得意，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嘿嘿，怎么样？哥们儿这‘谍报’（券商晨报）及时吧？小赚一笔泡面钱，够你俩加餐了！不过这数据…虽然是模拟，但走的也是公网…”

扶苏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目光锐利如刀，猛地看向屏幕上模拟交易软件的后台日志连接地址。

一丝冰冷的疑虑悄然爬上心头。 这份模拟操作的数据流，是否会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再次引来黑暗中那双隐匿的“眼睛”的注视？

而秦风口中那份“内部流传”的券商晨报草稿… 它的来源，真的如同秦风所说那样“干净”吗？

泡面的香气在堆满古籍的书房里若有似无地飘散开，与屏幕上冰冷的金融数据和角落那份神秘的竹简气息诡异交织。

一场不见硝烟的虚拟战役刚刚结束，但真实世界的危机，仍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