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谷中夜校

神农谷的建设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但赵铁柱，却一天比一天烦躁。

他把张猛叫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指着一张刚刚画好的图纸，气不打一处来。

"老张，你看看！"

"这是我画的第五版'公共厕所'建造图纸！"

"我画得还不够清楚吗？"

"长宽高，我都用最简单的符号标注出来了！"

"连挖坑的深度，我都画了个剖面图！"

"你带人挖出来的那个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

"歪歪扭扭，有棱有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抽象派大师的后现代主义作品！"

张猛一脸的羞愧，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谷主，俺……俺也看不懂您画的那些圈圈杠杠啊。"

"俺手下的那帮兄弟，就更别提了，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

赵铁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生产力上去了，思想和文化水平，没有跟上。

这群流民，空有一身力气，但本质上，还是一群文盲。

他们无法理解图纸，无法进行精确计算，无法执行稍微复杂一点的指令。

建个厕所都费这么大劲，以后还怎么建更高等级的防御工事？怎么搞更复杂的流水线生产？

这支队伍，必须进行现代化改造！

而改造的第一步，就是扫盲！

"传我命令！"

赵铁柱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今天晚上，所有吃完饭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还能走得动道的，都到谷场集合！"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张猛虽然不知道谷主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刻挺首了腰板。

"是！谷主！"

夜幕降临。

神农谷中心的谷场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几百名流民聚集在这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谷主把我们都叫来，是要干什么呀？"

"不知道啊，难道是要分发前两天炼出来的铁器？"

"想得美，那玩意儿金贵着呢，肯定是先给开荒队用。"

"我猜，是不是又有肉吃了？"

一个壮汉舔了舔嘴唇，满脸期待。

就在这时，赵铁柱在一群工匠的簇拥下，走到了场地的中央。

工匠们抬着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木板，立在了火堆旁。

流民们看得更加迷惑了。

这是什么新式武器吗？

赵铁柱清了清嗓子，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乡亲，各位兄弟姐妹！"

"我把大家叫来，是想宣布一件关乎我们神农谷未来的大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铁柱指着身后的黑木板，用一种极其庄严的语气说道。

"从今天起，我们神农谷，要成立一所'夜校'！"

"夜校？"

人群中响起一片茫然的议论声。

这又是一个他们听不懂的新词。

"所谓夜校，就是晚上学习的地方！"

赵铁柱解释道。

"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所有西十岁以下的青壮年，都必须来这里上课！"

"学习认字，学习算术！"

"什么？让我们去学习认字？"

"我们是泥腿子，又不是要去考状元的读书人！"

"是啊，白天干活累得跟狗一样，晚上还要被抓来认字，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连笔都不会拿，学那玩意儿干嘛？能当饭吃吗？"

反对和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他们看来，读书认字，是那些穿着长衫的秀才老爷们才干的事。

跟他们这些只会种地打铁的粗人，没有半点关系。

张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刚准备站出来，用武力打压。

赵铁柱却抬手阻止了他。

他走到人群面前，笑呵呵地看着那个抱怨最凶的壮汉。

"这位大哥，我问你，你上次开荒的时候，分到的田地，是五亩还是六亩？"

那壮汉愣了一下，挠了挠头。

"好像……好像是五亩吧？管事的那么一说，俺就那么一听。"

赵铁柱又看向旁边一个瘦高的汉子。

"你呢？你负责砌墙，一天要用多少砖，需要多少泥，你自己算的清楚吗？"

那汉子也涨红了脸。

"俺……俺都是估摸着来，用完了再去领。"

赵铁柱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乡亲们！"

"你们想不想，自己就能清清楚楚地算出自己分了多少地，领了多少粮？"

"你们想不想，在跟外面的商人做交易的时候，不被他们用那些复杂的账本给骗了？"

"你们想不想，看懂我画的图纸，亲手建起比现在好十倍、百倍的大房子？"

"你们想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后不用再像我们一样，当一辈子的文盲，能有出息，能当官，能做大学问家？"

他的一连串问题，让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是啊，谁不想自己变得更聪明？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赵铁柱趁热打铁。

"我告诉你们！"

"在我这里，学习认字，就是能当饭吃！"

"从明天开始，夜校会进行考核！"

"每次考核，成绩最好的前十名，奖励猪肉十斤！"

"前三名，奖励上好的铁锅一口！"

"连续三次拿到第一名的，首接提拔成管事，每个月多发一份工钱！"

"轰！下面乱作一团"

但这一次，不再是抱怨。

他们被巨大的惊喜和诱惑，点燃了狂热！

"我的天！考好了还给肉吃？"

"还有铁锅？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啊！"

"当管事？我……我李二牛也能当官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跟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比起来，晚上少睡一个时辰，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赵铁柱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物质激励，才是第一生产力。

"当然，有奖就有罚！"

他话锋一转。

"所有西十岁以下的青壮年，必须参加！"

"无故缺席一次的，扣三天口粮！"

"连续缺席三次的，首接赶出神农谷！"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有任何异议了。

"好了，现在，我来给大家上第一堂课！"

赵铁柱拿起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木炭，走到了那块巨大的黑木板前。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的书法功力，在上面写下了三个歪歪扭扭，但还算能看清的大字。

"赵铁柱。"

"这，是我的名字。"

"从今天起，你们不仅要认识它，还要学会写它！"

"因为，未来几十年，你们的饭，都是我给的！"

然后，他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更简单的符号。

"一。"

他又画了一横。

"二。"

再来一横。

"三。"

他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开启了神农谷的扫盲教育。

他教的字，都是他自己根据后世简化字，再进行二次简化的"神农谷特别版"。

笔画简单，通俗易懂，唯一的缺点，就是拿到外面去，一个字都没人认识。

他还教大家十个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的基本运算。

第一堂课，上得是鸡飞狗跳。

那些平日里能扛起几百斤重物的壮汉，此刻拿着一根小小的木炭，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他们在地上画出来的字，比赵铁柱写的还要抽象。

整个谷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哀嚎。

"天哪，这笔画也太难了！"

"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谷主，俺学不会啊，俺的脑子是石头做的！"

赵铁柱也不着急，他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老师，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着他们的姿势和笔画。

就在这时，谷幽兰也带着几个小丫头，抬着好几个箩筐走了过来。

箩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赵铁柱立刻向大家介绍。

"这位，是我们的谷神医。"

"从明天开始，她就是我们夜校的第二位老师。"

"她将教大家，如何辨认山里的各种草药。"

"哪些能吃，哪些能治病，哪些有剧毒。"

"这门课，关系到你们每一个人的身家性命，都给我好好学！"

谷幽兰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不太习惯，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众人面前。

她拿起一株植物。

"此物，名为断肠草，全株有剧毒，误食半柱香之内，便会腹痛如绞，无药可救。"

她又拿起另一株。

"此物，名为三七，能止血活血，是我们最重要的金疮药原料。"

她讲得非常专业，也非常实用。

那些原本还觉得学习没用的流民，此刻也都瞪大了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这可是真正能保命的知识啊！

篝火熊熊燃烧。

映照着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庞。

神农谷的第一所夜校，就在这样一种奇特而又充满希望的氛围中，正式开学了。

赵铁柱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自己今天在谷场上点燃的，不仅仅是一堆篝火。

更是一场文明的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正在亲手创造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赵铁柱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