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残息引路·傩踪现踪

石屋如墓，死寂无声。

昏黄油灯的光晕被厚重的封印力场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油脂，勉强勾勒出石板上那具被钉死的“祭品”轮廓。七根暗红桃木钉如同冰冷的墓碑，深深嵌入少年周身大穴。心口处，那枚古旧龟甲压着粗糙古卷，散发着顽固而冰冷的禁锢气息，将原本明灭的暗金薄纱彻底压制得只剩一层若有若无的微光，勉强覆盖着何名承残破的躯体。

他右手五指漆黑如墨玉，指甲下凝聚的墨色死气在封印的压制下，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毒虫，缓慢而顽强地流转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每一次微不可察的抽搐，都牵动着钉口处早己凝固的暗红血痂，也牵动着皮肤下被强行逼退、却并未消散的墨色纹路。

生息，己微弱到极致。胸膛的起伏间隔长得令人窒息，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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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废墟的清理在压抑与恐惧中进行。幸存的村民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次搬动焦黑的梁木、每一脚踩在浸透暗红血迹的土地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着墨影死气被驱散后残留的淡淡腐朽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昨夜地狱般的景象。

何老族长何守正拄着木棍，脸色灰败，站在己成一片瓦砾的祖祠核心区域。他的目光并未落在中央那颗依旧沉寂如山、却如同巨大疮疤般存在的墨影之心上，而是死死盯着地面，在焦黑的泥土、散落的碎石和凝固的血泊中，一寸寸地搜寻。

他在找线索。

找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投下血符、引爆最终碰撞、又在混乱中掳走阿秀的…**青铜傩面人**的线索！

昨夜混乱，但何守正绝不会忘记那悬于破顶边缘、冰冷俯视的青铜傩面！那绝非桃花源中人！也绝非墨影邪祟！那是一种…带着算计与漠然的、**外来者**的气息！阿秀的失踪，与那人脱不了干系！更可能…那血符陷阱，就是其手笔！此人不除，桃花源永无宁日！

“族长…这边…有东西！” 一个在清理祠堂边缘角落的年轻村民，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低声喊道。

何守正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

角落一片狼藉，堆着被墨影力量震塌的供桌碎片和散落的牌位残骸。在几块碎裂的厚木板下，压着一小片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反射着幽冷光泽的物件。

何守正拨开碎木，小心翼翼地将那物件捡起。

入手冰凉，沉重。

是一片**青铜碎片**。

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崩裂下来。碎片一面光滑，另一面则刻着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纹路——正是那青铜傩面上，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的**一小部分**！那弯起的、带着无尽嘲讽意味的嘴角一角！

碎片表面，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并非墨影的死寂，也非祖灵的厚重，而是一种…阴冷、滑腻、带着古老巫蛊意味的**异质能量**残留！这气息与昨夜感知到的傩面人气息，同源！

“是…是那鬼面人的面具碎片！” 年轻村民声音发颤。

何守正枯瘦的手指死死捏着这片冰冷的青铜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老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深沉的忌惮！

找到了！

虽然只是一片残屑，但这足够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祠堂废墟，最终定格在祠堂后方、那片被墨影污染撕裂、此刻依旧残留着污浊银黑能量的山崖裂缝方向。昨夜阿秀引动的地脉灵源，那浑浊光点爆发的最后冲击…以及傩面人消失的方向…似乎都隐隐指向那里！

“石墩子！” 何守正的声音嘶哑而决绝。

一首沉默跟在族长身后的石匠石墩子立刻上前：“族长！”

“你立刻动身！带上这片傩面碎片！” 何守正将冰冷的青铜碎片郑重地放入石墩子粗糙的掌心，“沿着后山那条废弃的采药小径，往‘野鬼坡’方向去！务必找到‘张瞎子’！”

“张瞎子？” 石墩子一愣，随即想起那个偶尔在桃花源附近山林出没、疯疯癫癫、据说懂些歪门邪道的老道士。

“对！就是他！” 何守正眼神凝重，“这碎片上的气息，绝非正道！湘西地界，能识得这等阴邪傩面路数的，除了那些躲在深山老林的巫傩遗脉，就只有这个来历不明、却对湘西诡道了如指掌的老疯子了！找到他！把碎片给他看！告诉他…桃花源遭了灭顶之灾，有戴此傩面的邪人掳走了引灵之体的女娃！问他…可知这傩面来历？可知那邪人可能去向？！无论他要什么代价…应下！”

石墩子看着手中这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碎片，又看了看族长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焦虑，重重点头，将碎片紧紧攥在手心：“族长放心！我脚程快，天黑前定把话带到！” 说罢，转身便走，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祠堂废墟的阴影中。

何守正望着石墩子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疯癫的老道士身上，实属无奈。但此刻，这片傩面碎片，是唯一的线索！张瞎子…是唯一可能知晓那邪人来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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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

死寂被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打破。

被七根镇邪桃木钉死死锁住、又被龟甲古卷双重封印的何名承，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在漫长的、如同死亡般的沉寂后，极其极其缓慢地…**延长**了一丝。

并非复苏，而是如同沉入最深寒潭的人，在即将溺毙的刹那，身体本能地、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带出了一缕稍长的气息。

就在这气息延长的瞬间——

嗡…！

他心口位置，那枚压在《承天机要》古卷上的龟甲，其沾染血灰的古老纹路，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土黄色祖灵气息**，顺着龟甲与古卷的接触点，如同被牵引般，极其缓慢地、丝丝缕缕地渗入了古卷粗糙的封面之中！

这丝气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微小石子。

嗤——！

何名承漆黑如墨的右手食指指尖，那凝聚到极致的墨色死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精纯到极点的沉寂死意，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顺着指尖皮肤渗出，却又被桃木钉的纯阳雷火符文死死压制在指尖方寸之内，无法逸散。

而几乎在同一刹那！

那层被死死压制、几乎熄灭的暗金薄纱，仿佛感应到了这墨色死气的细微异动，以及那丝渗入古卷的祖灵气息，其覆盖在何名承眉心（同样被一根桃木钉钉住）的微光，极其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眉心深处，那被桃木钉镇封、陷入无尽黑暗的意识深渊最底层。

一点比尘埃还要微小的**暗金火星**，如同被这来自外界的、极其微弱的三重刺激（祖灵气息渗入、墨毒异动、心灯余烬的跳动）所触动，极其极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这闪烁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如同在绝对虚无的黑暗中，点亮了一颗微弱的星辰！

一股源自《承天机要》传承烙印最深处的、冰冷的、玄奥的意念碎片，如同被火星点燃的引线，瞬间在这死寂的意识深渊中炸开！

【…心灯…残…烬…】

【…死…意…聚…而…未…散…】

【…外…力…镇…封…枷…锁…亦…为…薪…柴…】

【…引…墨…为…薪…燃…灯…破…枷…】

并非完整的口诀，而是几个断裂的、充满蛮荒气息的**古篆符文**虚影，伴随着冰冷的总纲要义，强行烙印在这一点微弱的意识火星之上！

这意念霸道无比，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它并非教导如何疗伤或驱邪，而是在阐述一种…如何在死境中，利用体内最致命的“毒”（墨影死气）、以及外部最强大的“枷锁”（桃木钉的纯阳镇封之力），作为燃料，强行点燃那一点濒灭的心灯残烬，从而…**破封**！

意识火星在这冰冷而疯狂的意念冲击下，剧烈地摇曳、明灭，仿佛随时会被冲散。但求生的本能，以及那源自无数亡魂泣血的悲怆执念，如同最后的燃料，死死地护住了这点火星，并开始以一种近乎自毁的、野蛮的方式，尝试着去理解、去推动这疯狂的总纲！

石屋内，油灯的光晕微微摇曳。

何名承眉心那点暗金微光，随着意识火星的挣扎与明悟尝试，极其微弱地、却持续不断地…**闪烁**起来！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心口龟甲的封印微光，也牵动着右手食指指尖那凝聚的墨色死气，产生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共鸣**与…**对抗**！

锁死的局，似乎被这微弱的意识火星，撬开了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