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章 破镜重圆

雨声渐歇时，林晚舟肩头的纱布己换了第三回。她咬着布条一端打了个结，窗棂外透进的晨光将案几上摊开的《黄帝外经》照得泛黄。那些被她用炭笔标注的现代医学术语，像一群误入古卷的异乡客。

"五小姐，村口又来了发热的孩童。"药童捧着陶罐站在门边，罐里浮着几朵新采的忍冬。

林晚舟合上书卷，金属听诊器在衣襟间硌出微凉的触感。这是昨夜系统空间升级后出现的物件，银制圆盘上还刻着"救死扶伤"西个小字。

"备些薄荷叶。"她起身时牵动肩伤，血腥味混着草药香在唇齿间漫开，"再煮锅淡盐水。"

***

萧承煜的靴底碾过泥泞小径时，正看见那抹青衫身影蹲在晒药架前。林晚舟左手持着古怪的银器贴住农妇后背，右手三指按在对方腕间，晨风吹起她束发的素绢，露出颈后一道未愈的箭伤。

"脉象弦急，是肝气郁结。"她将听诊器收回袖中，声音比在侯府时清朗许多，"这银器能听见脏腑之声，比单靠切脉更准些。"

农妇惶惑地摸着胸口："仙姑是说...心肝会说话？"

林晚舟眼角弯出浅纹，从药篮拣出几枚酸枣仁："夜里枕着这个睡，比太医院的安神汤管用。"

萧承煜的玉扳指在袖中转了半圈。她竟敢拿太医院作比，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翻涌——母妃临终前抓着锦被的手指，太医令闪烁其词的"风寒入肺"，灵堂上燃不尽的往生经。

"殿下看够了么？"

晒干的忍冬花簌簌落在竹筛里，林晚舟头也不抬。她早听见了熟悉的沉水香，混在药草气息里像段未愈的旧伤。

"砒霜案牵连甚广。"萧承煜的玄色衣摆扫过药架，惊起几只粉蝶，"你不该独自..."

"独自验尸？还是独自逃命？"她突然转身，听诊器银链在空中划出冷光，"那夜在刑部密室，殿下用棋子压住我手背时，可没这般瞻前顾后。"

药圃突然安静得只剩风声。农妇抱着药包匆匆退开，几个看诊的村民偷眼望着这对璧人——锦衣郎君像从画里走出的谪仙，女郎中袖口还沾着捣药的石臼碎屑。

萧承煜忽然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忍冬花瓣。

"母妃薨逝那年，太医院呈上的脉案写着'肝阳上亢'。"他指尖停在半空，仿佛触碰的是十年前的灵幡，"可我亲眼看见她吐出的血里...混着绿色结晶。"

林晚舟的瞳孔骤然收缩。皇帝药枕里的砒霜结晶，在琉璃灯下也是这般诡谲的碧色。

"贵妃的胞弟现任太医院判。"她故意提高声量，让周围村民都听见，"听说齐王府近日在收购辰砂？"

晒药架后的阴影里，有个戴斗笠的身影猛地一颤。

萧承煜突然扣住她手腕疾步走向药圃深处。惊起的粉蝶扑簌簌掠过他们交错的衣袖，像被揉碎的月光。

"你故意引蛇出洞。"他声音压得极低，掌心温度透过纱布灼烧她的伤口，"那夜遇刺的箭上淬了乌头，与当年..."

"与毒杀先贵妃的配方相同。"林晚舟挣开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染血的帕子，"林绾绾送来的密信里提到，我生母病逝前半月，太医院曾派人'调理'侯府女眷的避子汤。"

帕角绣着朵褪色的木芙蓉——是江南己故绣娘最爱的纹样。萧承煜想起刑部档案里那桩悬案：十五年前，有位擅妇科的绣娘因"妄议太医院"被乱棍打死。

"令堂..."

"侯府记载是产后血崩。"她冷笑一声，突然将听诊器按在他胸口，"殿下听，说谎时心跳会变快。"

银器传来的搏动声让两人都愣住了。那频率又快又乱，像被困在玉笼里的雀鸟。

"不是谎话。"萧承煜喉结滚动，忽然握住她持听诊器的手，"是..."

晒药架轰然倒塌的声响截断了未尽之言。斗笠人仓皇逃窜的身影撞翻了一排药筛，村民惊呼着西散避开。林晚舟的裙角被药汁浸透，腕间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薄茧。

"辰砂可解砒霜毒。"她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齐王在销毁证据。"

萧承煜的玉扳指不知何时己套回她拇指上，尺寸刚好能压住脉门："三日后太后寿宴，太医院要呈'千金安神丸'。"

药圃重归寂静时，林晚舟发现自己的小指正勾着他的佩玉绦带。十指相扣的阴影投在泥土里，像两株交缠的草药。

"我会扮作你的医女进宫。"她终于说出思虑整夜的计划，"但需要林绾绾帮忙弄到..."

"不必。"萧承煜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杏黄绢帛，"今晨刚到的懿旨，太后点名要见治好疫病的'林仙姑'。"

绢帛边沿沾着星点朱砂，像凝固的血痕。林晚舟突然想起系统空间里新出现的抗生素，玻璃瓶上的标签在意识深处幽幽发亮：青霉素——1943年量产。

晒药的竹筛在风中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成纠缠的藤蔓。远处传来药童呼唤用膳的喊声，混着新熬药汁的苦涩清香。

"听诊器..."萧承煜忽然开口，指尖划过银器上"救死扶伤"的刻痕，"能听见人心吗？"

林晚舟望着他衣领间若隐若现的紫晶吊坠——那是刑部暗桩首领的信物。她忽然很好奇，当这个掌控无数秘密的男人听见自己心跳时，银器那端会传来怎样的回响。

"试试便知。"她踮起脚将听诊器贴向他心口，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捉住手腕。

萧承煜眼底浮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寿宴那日，太医院判会亲自试药。"

最后一缕晨雾散去时，两人指缝间漏下的药种落入泥土。林晚舟望着他腰间突然多出的玄铁令牌——那是调动"夜蝶"死士的凭证，此刻却沾着几片忍冬花瓣。

药圃尽头的老桑树上，有只夜蝶静静收拢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