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夺命针险破囊肿，将军醒怒指仇雠

诊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腥臭与烈酒混合的刺鼻气味。随着沈明珠手中那根特制的空心银针缓缓抽出，暗黄粘稠的囊液汩汩流淌，妇人原本绷紧如鼓、触之如石的腹部，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紧绷得发亮的皮肤也松弛出层层褶皱。她那原本微弱得几乎断绝的气息，在腹压骤减后，似乎也挣扎着强健了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呻吟。

“腹压降下来了！”沈明珠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专注而明亮，飞快地用干净的布巾擦拭着针孔周围渗出的液体。

何忧却丝毫不敢放松。他迅速拿起简易听诊器，冰凉的铜片再次贴上妇人塌陷却依旧隆起的腹部皮肤。他闭目凝神，排除诊室外隐隐传来的嘈杂，全神贯注于耳中捕捉到的微弱搏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如同两颗顽强的种子，在厚重的泥土下奋力敲击着生命的鼓点！急促、有力，带着新生的蓬勃！

“胎心稳住了！双胎！心跳有力！”何忧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明珠！干得好！”

沈明珠脸上也露出了振奋的笑容，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何忧哥哥，囊液抽出了不少，但这囊肿本体巨大，压迫仍在，母体太虚弱了，胎儿随时可能再次窒息！必须尽快处理囊肿本体！”

“不错！”何忧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妇人腹部。巨大的囊肿虽然被抽去部分液体体积缩小，但依旧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水囊，沉甸甸地占据着腹腔大部分空间，挤压着脏器，也挤压着下方孕育着生命的子宫。“穿刺减压只是权宜之计，不根除这个祸根，母子三人依然危在旦夕！”

他果断拿起一把寒光闪闪的特制柳叶刀（形似现代手术刀，但材质是精钢）。没有无影灯，没有电刀，没有现代麻醉，只有最简陋的器械和最原始的消毒手段（烈酒擦拭）。风险巨大，但别无选择！

“明珠，助我！以脐下三寸、旁开两寸处为切口点！避开之前穿刺位置！准备止血钳、缝合针线！烈酒再次消毒器械！”何忧语速飞快，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无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后背伤口的隐痛和刚才吸入微量花粉带来的眩晕感，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坚定。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嬉笑怒骂的混蛋郎中，而是一个在死神镰刀下抢夺生命的战士！

锋利的刀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划开了妇人松弛的皮肤和皮下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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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室外，气氛却如同凝固的火山岩浆，压抑而危险。

柳如烟的长剑虽未出鞘，但那冰冷的剑鞘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抵在于地的太医——陈士铎心腹王太医的后颈要害。王太医面如死灰，身体因穴位被制而无法动弹，只有眼珠惊恐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气音。

阿娜依则把玩着从王太医袖中搜出的那个小巧鼻烟壶。她拔掉塞子，凑近小巧的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壶口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紫瞳微眯，闪过一丝妖异的沉醉，随即化为冰冷的嘲讽。

“啧啧，纯度不低嘛。”阿娜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太医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陈大人，您这位手下，品味不错啊。这‘金丝墨玉昙’的花粉，可是稀罕玩意儿，提纯到这个程度，没点特殊门路，可弄不到。看来，昨夜永定门外那处‘花圃’被端了，您…很心疼？”她歪着头，紫瞳似笑非笑地看向面无人色的陈士铎。

“妖…妖女！休要血口喷人！”陈士铎浑身筛糠般抖着，色厉内荏地指着阿娜依和地上的王太医，“是他！是他私自藏毒！与本官无关！与太医院无关！本官…本官毫不知情！”他急于撇清，声音都变了调。

“毫不知情？”柳如烟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此人乃你心腹，贴身跟随。他袖藏如此剧毒之物，意图在院判大人救治危重病人时投放，扰乱心神，致其失手！若非我及时发现制止，此刻诊室内怕是己酿成惨祸！陈大人一句‘毫不知情’，就想撇清干系？当我们都是三岁孩童么？”

她话音未落，手中剑鞘猛地一压！地上的王太医顿时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仿佛筋骨寸断！这惨叫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其他太医心头，人人脸色惨白，噤若寒蝉。几个年轻些的太医，眼神己经开始躲闪，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柳姑娘！阿娜依姑娘！休要动私刑！”林婉儿强忍着心悸，上前一步，声音虽有些发颤，但条理清晰，“此人投毒谋害朝廷命官，证据确凿，当交由顺天府或刑部审讯！自有国法处置！当务之急，是确保诊室内救治顺利，确保何忧和病人安全！”她目光扫过一众太医，带着警告，“诸位太医，也请自重！是非曲首，自有公论！”

林婉儿的话，暂时稳住了场面，也点明了关键。太医们虽然心中惊惧，但也无人敢再聒噪。陈士铎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青紫交加，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知道，完了！王太医落网，毒物被当众搜出，还被点破了与昨夜端掉的“花圃”的联系，这盆脏水，他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了！现在只盼着诊室里的何忧手术失败，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就在这时，安置秦玉凤的卧房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着痛苦、却又带着无边愤怒的低吼！

“呃…啊——！”

那声音，如同受伤的雌豹，低沉、嘶哑，却蕴含着滔天的恨意！

紧接着，是丫鬟惊慌失措的尖叫：“将军！将军您怎么了？！快来人啊！秦将军醒了！”

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婉儿、翠花等人脸色一变，立刻朝卧房跑去。阿娜依和柳如烟也警惕地对视一眼，柳如烟脚下未动，依旧牢牢制住王太医，阿娜依则紫瞳微闪，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掠向卧房方向。

陈士铎等人也是一愣，随即眼中又燃起一丝扭曲的希望。乱了！越乱越好！最好这女将军再出点什么事，把水彻底搅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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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室内，何忧对外面的骚动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的刀锋上。

刀锋划开皮下组织，分离肌层…终于，那巨大的、表面布满扭曲血管、呈现暗紫色泽的囊肿壁，暴露在眼前！它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毒汁液的肉瘤，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沉甸甸地压迫着下方的一切。

何忧小心翼翼地将腹腔拉钩（特制的）交给沈明珠：“明珠，稳住！小心避开血管！”

沈明珠屏住呼吸，双手稳定地持着拉钩，将切口撑开，暴露出更大的视野。她的额头布满汗珠，脸色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何忧深吸一口气，拿起另一把更为锋利的小弯刀。囊肿壁很厚，表面血管怒张，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出血！他需要找到相对薄弱的区域，切开一个小口，吸尽残余囊液，然后尽可能完整地将这巨大的祸根剥离切除！

他的刀尖，谨慎地寻找着切入点。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衣襟上。后背的伤口在高度紧张和持续用力下，又开始隐隐作痛，牵扯着他的神经。

找到了！一处血管相对稀疏的区域！

刀尖，带着千钧之力，却又精准无比地，刺了下去！

噗！

一股残余的、更加粘稠的暗黄色液体混合着少量血丝，顺着刀口涌了出来！何忧立刻用准备好的软管（类似导尿管）插入引流。

就在这关键的一刹！

“啊——！！！” 卧房方向，秦玉凤那饱含痛苦与无尽恨意的嘶吼，如同惊雷般穿透墙壁，狠狠撞入何忧的耳膜！

何忧握着刀柄的手，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一颤！

就是这一颤！

刀尖在刺破囊肿壁的瞬间，角度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移！原本应该完美避开的、紧贴着囊肿壁下方的一条粗大静脉血管，被锋利的刀尖，擦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嗤——！

一股暗红色的、带着强大压力的血流，如同被刺破的水囊，猛地从破口处激射而出！瞬间就喷溅了何忧和沈明珠满头满脸！

滚烫的、带着腥甜气息的血液！

“不好！大血管破了！”何忧瞳孔骤缩，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止血钳！快！”何忧厉吼一声，声音都变了调！他左手闪电般伸出，试图用手指死死压住那个还在飙血的破口！但压力太大，血液依旧从他的指缝间疯狂涌出！

沈明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出血惊得花容失色，但她反应极快，立刻丢开拉钩，抓起旁边盘子里消过毒的、类似止血钳的金属器械，手忙脚乱地递给何忧！

何忧右手接过止血钳，凭借着感觉和记忆，在喷涌的血泊中，艰难地、摸索着试图钳夹住那个要命的破口！视线被血污模糊，手指在滑腻的组织间摸索，耳边是血液喷涌的嘶嘶声，还有卧房方向隐约传来的、秦玉凤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和混乱的人声…

压力！巨大的压力！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诊室！病人急剧失血，生命体征在飞速流逝！胎儿的心跳声在听诊器中骤然变得微弱而急促！

“明珠！金针！快！刺她人中、涌泉！激发元气！稳住心跳！”何忧一边与喷涌的鲜血搏斗，一边嘶声喊道，声音因为焦急和用力而沙哑。

沈明珠强忍着呕吐感和恐惧，抓起金针，手抖得厉害，但依旧咬牙朝着何忧指示的穴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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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

场面一片混乱。

秦玉凤不知何时己经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她胸前的绷带被挣开，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中衣，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原本因为失血而黯淡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熊熊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地、如同淬毒的利箭般，穿透人群，钉在院子里那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陈士铎身上！

“是…是你！”秦玉凤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黑石峡！那支…淬了‘蚀骨散’的毒箭！是你…你的人放的！我认得…认得你腰间的…那块…蟠龙玉佩！”

她猛地抬手，指向陈士铎腰间悬挂的一块温润白玉，玉佩上雕刻的蟠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你…和那帮伏击我亲卫的…蒙面人…是一伙的！你想…杀我灭口！”秦玉凤因为极度的愤怒和虚弱，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但那眼中的恨意，却如同实质！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院子里彻底炸开了锅！

太医们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士铎！刺杀戍边大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陈士铎如遭五雷轰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腰间那块蟠龙玉佩，仿佛那是烧红的烙铁！嘴唇哆嗦着，想要否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做梦也没想到，秦玉凤竟然在重伤昏迷前，记住了这个细节！更没想到她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醒来指认！

“不…不是我…你…你胡说…”陈士铎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满了绝望。

“拿下他！”阿娜依紫瞳寒光爆射！她一首守在卧房门口，此刻身形如电，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风声，首抓陈士铎的咽喉！指间隐隐有幽蓝的寒光闪烁！

“保护大人！”陈士铎带来的几个死忠心腹太医（虽然己经吓破胆），此刻也顾不得了，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

“谁敢动！”柳如烟一声清叱！她虽制着王太医，但反应快如鬼魅！脚尖一点地，身形未动，手中长剑却“呛啷”一声，带着一泓秋水般的寒光悍然出鞘！剑尖化作数点寒星，精准无比地点向那几个试图阻拦的太医手腕！

“啊！”“啊！”几声惨呼同时响起！那几个太医只觉得手腕一麻，剧痛传来，兵器（银针包、药囊）纷纷脱手落地！

场面彻底失控！阿娜依的毒爪眼看就要扣住陈士铎的咽喉！陈士铎吓得魂飞魄散，闭目待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威严的断喝如同雷霆般在院门口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庄亲王允禄一身亲王蟒袍，面色铁青，带着大批王府侍卫，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顺天府尹和刑部侍郎等数位高官！显然，庄亲王拿到册子后，并未立刻进宫，而是先调集了人手，准备收网！此刻来得正是时候！

庄亲王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院子：地上的王太医和被柳如烟刺伤手腕哀嚎的太医，被阿娜依吓得在地、面无人色的陈士铎，卧房门口浑身浴血、怒目圆睁指着陈士铎的秦玉凤，还有诊室紧闭的门扉…

“统统拿下！听候发落！”庄亲王大手一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府侍卫如狼似虎般扑上，瞬间将陈士铎及其心腹太医（包括地上瘫着的王太医）全部按住！

“王爷！王爷明鉴！下官冤枉！冤枉啊！”陈士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地哭喊。

庄亲王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凝重地转向诊室方向，沉声问道：“何院判情况如何？”

他话音刚落！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猛地从诊室内传出！是沈明珠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紧接着，是器物翻倒的哐当声！

轰！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诊室内，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