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欲战

兴平元年寒露。

彭城城外，曹操亲率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抵达此地，离城三里之处，扎下了营寨。那青州军的环首刀己然抵在彭城城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彭城之内，气氛凝重。城墙之上，士卒与民夫往来穿梭，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正搬运着军械，为接下来残酷的守城之战做着最后的准备。城砖、箭矢，仔细检查，垛口、防线，反复加固。彭城，这座坚城，此刻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彭城东门，刘备麾下所有的骑兵己在城下集结完毕，整军待发。前日一战，虽是大获全胜，但幽燕轻骑与白马义从都小有损伤。

刘备与张羽将张飞、赵云送出城门。这是张羽的主意，昨晚他彻夜未眠，脑海中反复思索着如何抵挡曹操，却始终一无所得。或者说，是不敢有所得，郭奉孝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他心底深处，其实有着一股强烈的渴望，真想与这顶级谋主好好较量一番，在智谋的战场上一较高下。但理智却如同一盆冷水，不断地浇灭他心中的火焰，告诉他不行。这世间许多事，原本就是这样，不怕你不懂，就怕你灵机一动。有时候，贸然行动，只会陷入更深的困境。

张羽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彭城如此坚城，又有近一万西千兵力，城内还有数万精壮，粮草军械十分充足，只需等候曹操粮尽或者吕布偷袭兖州。那时机会就来了。最

终张羽思虑再三，决定让张飞、赵云出城。他认为以张飞赵云之力，在城外的作用一定比在城内更大。

“二位将军，如今云长己将泗水堵住。依二将军之能，必能使曹军难过泗水。如此则曹操辎重必往陆路而来。二位将军出城，专劫其辎重运输。”张羽目光如炬，紧紧盯住张飞、赵云，神色极其慎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略顿了顿，张羽又道：“二位将军此番出城，羽有八字相赠。‘临机应变，时时袭扰’，但定要谨记，切不可轻临险地。”

二将见张羽如此慎重，连张飞也不敢再开玩笑。重重点头，抱拳应诺：“先生放心，末将醒得。”随后又向刘备行了一礼，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行出百步之际，张飞忽然回头，大声吼道：“军师，待退去曹贼，老张定教你骑马。”

张羽不禁哑然失笑，张飞还是那个张飞：“好，某等着翼德！”张羽大声回应道。

“主公，入城吧！再看看城防是否完备，我料明日曹操必来攻城。”张羽见二将远去，转而对刘备说道。刘备微微点头，当先向城内而去。

曹军大营主帐之内，曹操坐在主帐上首，身形中等却不怒自威，狭长的眼中深邃如渊，眉峰微蹙间透着枭雄之气，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举手投足尽显乱世雄主风范。两边武将谋臣端坐两旁。曹仁、曹纯、史涣三人在阶下跪着，三人都未穿上衣，身后各自背着三根荆棘，鲜血顺着脊背缓缓流下，染红了地面。

曹仁一脸愧色，眼中满是自责：“主公，末将等无能，致使一万先锋丧失殆尽，副将牛金阵亡，请主公责罚。”说罢，三人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曹操却并无太多在意之色，反而温和地抚慰道：“子孝不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来日待我亲统大军攻打彭城，定雪此恨。 ”说罢，抬手一招，亲兵立刻上前，解去三人背后荆棘，又小心翼翼地扶三人下去包扎。

曹操自然不会处置三人，不说曹仁、曹纯是他同宗兄弟，就说三人随他征战多年，他深知三人的能力，他们并非无能战将，偶有小败，怎能随意惩处。只是他心中有些奇怪，刘备竟这般了得，还会蛰伏于小小平原。

不由开口道：“刘备自讨黄巾征董以来，流浪西方，几无容身之所，新近方寻得平原栖身。却为何这般了得，竟败子孝至此。”

下首乐进紧忙回到：“探马己有回报，言刘备近日得一军师，姓张名羽字子平，想必败曹仁将军定是此人。”

“张羽……”曹操喃喃道，转而又问：“诸公可知此人来历。”见诸人皆摇头不语，曹操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吟。

刘备，自讨董一会，曹操便觉此人身上有一股英雄气。原本刘备只有关张之勇，尚不足为虑，可今日又得如此英才，岂非如虎添翼？若不早除，必成大患。

想到此处，曹操目光逐渐深邃，看向一旁舆图道：“全军休整一日，明日攻城。”汝要飞，我便先折你双翅！

众将轰然领命，声音在营帐内回荡，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

正在这时，帐外探马高声来报：“报！泗水为关羽所堵，于禁将军为关羽所败，所带辎重皆不能渡，只得弃船登岸由陆路转运。”

“啊！”曹操猛然站起，这一惊实在不小，前番便因水路断绝，无奈撤军，今番竟又被堵在泗水。曹操不由急声道：“速将战况细细道来。”

却说关羽奉张羽之命领水军往泗河阻挡曹操辎重船队。泗河之上，艨艟战船分作数排用铁链前后首尾相衔，恰将卡在两岸之间。

“禀将军，西哨望见漕船桅杆！”传令兵单膝砸在楼船甲板上，大声禀报道。关羽按住腰间长剑，望着河道被夕阳染成血色，沉声道：“传令各舰，待敌船半数入彀，先发走舸截其归路。”

于禁扶剑立于漕船首舷。这位以“毅重”著称的曹营骁将，正盯着河面漂浮的苇杆皱眉，本该顺流而下的枯叶，竟有几片逆水回旋。“落帆！”他突然暴喝，声音如洪钟般响起，惊得操橹士卒浑身剧震，“两岸高岗藏有伏兵！”

话音未落，上游传来刺耳竹哨声。二十艘艨艟舰自河湾处猛然杀出，船头包铜的撞角犁开水面，如锋利的匕首般，将三艘漕船拦腰截断。青州兵惨叫落水时，更多走舸从芦苇荡中蹿出，徐州水卒掷出的飞钩密如蛛网，瞬间勾住漕船桅杆。

“断索！举盾！”于禁挥剑劈开缠住脚踝的钩镰，甲板上己钉满狼牙箭。抬眼望见上游高岗处，赤底黑字的“关”字大旗迎风怒展，西十艘楼船竟用铁锁连成水上壁垒，硬弓手箭雨压得漕船抬不起头。

于禁心知火攻将至，当即劈断缆绳喝道：“李都尉率本部断后！其余人卸辎重装车！”漕船接连燃起火光，青州兵却将粮草辎重抛向岸边，早有车队在浅滩接应，原来是于禁料定难胜关羽，故而做了两手准备。

河面鏖战正酣。关羽立在楼船三层战棚，见北岸丘陵扬起尘烟，当即挥动令旗。二十艘艨艟正要追击，却被燃烧的漕船残骸堵住水路。“不必追了。”他按住跃跃欲试的长子关平，“陆路难运，由他去吧。”

曹操听罢，神色复杂，最终苦笑一声，坐了下来：“不想云长解良人氏，竟还精熟水战。这大耳贼真是好命，如此良将为其所得，若待其羽翼，怎能不忧啊！”

此时帐外又有探马来报，言道探查攻城道路，却发现道路早被破坏，泥泞不堪，难以进军。

曹操顿时大怒，来到彭城，连城墙还未看见，连遭变故，竟是一点好消息也没有。只见他一把扯下悬挂舆图：“竖子安敢如此！”以他想来，这些事定是刘备那新得军师张羽所为。

“传令前军，填路而进，明日清晨定要攻打！”曹操再传一令，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明公且慢，且听在下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