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七娘破题

流光觉得石板的逻辑不通，但也正常，梦里的逻辑如果通了才不正常。

为了破解蔺将军的计划，流光觉得可以利用夺影。

夺影于是把他通过耳目打听来的事情说得更详细：“太后和平阳长公主己经决定用涂尘归取代灵霄真君，涂尘归当然是喜出望外，他好容易才混到长生观的第二把交椅，哪能不想更进一步呢？”

“长生观不就是个道宫么？”流光觉得一个道宫的老大实在不值得冒着欺君的风险去争取。

“可不是个普通的道宫！这个道宫在皇宫里，现在连大司马都不能时常见到圣上，反倒是长生观的道官能和圣上朝夕相处，可也只有灵霄真君，他开口，无论要多少钱财圣上眼都不眨就会批允。”

流光懂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涂尘归只能和平阳长公主商量，他是个神棍，又不会呼风唤雨，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晓得没本事刺杀将军，但又担心置之不理的话，威胁他的人会拿出实据来证明他是太白老道的同党。

那就别说富贵了，连脑袋都保不住，但平阳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却觉得是件大好事，只要涂尘归把将军给刺杀了，威胁就不存在了。

涂尘归从乔家出来的时候倒是没那么急躁了，像是想到了法子，不过我那耳目就打听不出来平阳长公主给涂尘归支了什么招了。”

流光把前后这么一联想，不知道自己因灵光乍现冒出的想法正确不正确。

当然只能向蔺将军求证。

蔺子孤还真天天晚饭都来搭伙，他说了谎，他这么挑嘴的人怎么可能不请个好厨子，将军府的厨子手艺很了得，只不过他觉得晚饭应该热热闹闹，将军府太冷清了，连夺影都跑来殷家搭伙，他晚饭时只能“食不言”，根本就没人和他闲聊。

殷怀客收养的那几个义子真是妙趣横生，把富贵训练得跟个人似的，端端正正坐在饭桌边流口水，馋得眼冒绿光，却就是不敢把狗嘴伸到饭桌上的碗碟里。

怎么驯养富贵的这种事情，能说上小半个时辰。

这才是人间烟火，于蔺子孤而言己经是遥远的生活了。

只有在飞花城时，叔父和姨娘在世，他们从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也会和家中的仆从一同吃晚饭，流光那时还小，被乳母抱在怀里，听大家伙谈笑风声，她会“吚吚呀呀”凑趣，还要挥舞着小拳头，如果没人搭理她，就会放声痛哭。

但光打雷不下雨。

他冲着流光笑一笑，拍拍她的小脑袋，流光立时就会咧着嘴笑，露出稀疏的乳牙。

想起从前的事，蔺子孤就把酒喝多了。

蔺闲卢暴露了如意行，但如意行是通过飞鸽传书和桃源谷联络，掠影想尽办法，也只劫获了一只信鸽，确定的是流光的确活着，受到了桃源谷的精心照顾。

流光察觉到蔺子孤的状态，于是又把他请去了东苑花厅。

经过刺诊，流光很严肃：“将军饮酒无妨，但不能借酒浇愁，心绪不宁，酒气就会郁结不散，这样会引发毒症！”

“那就煮茶解酒吧。”蔺子孤觉得这间花厅外，月色不错，于是嘱咐了夺影回去拿茶具。

石板也跟着夺影跑了。

蔺将军本来就有点吓人，被七娘批评了的蔺将军就更吓人了，她得离远点。

花厅外有棵桂花树，很有些年份了，此时树梢枝头己有桂子浮香，随着凉风一忽浓一忽淡，凉席铺在树荫下，懒懒倚着凭几，蔺子孤原本不想惦记着那些阴谋诡计，可七娘提起了涂尘归这么个人，他也就带着笑听。

“将军当然不可能让他得逞，而且我寻思着，那位灵霄真君应当还有将军暗助，不容易对付，当涂尘归意识到太后的诡计根本不可能成功，他很可能被连累得人头落地，他己经在悬崖边上了，只好向将军求助。

他会告诉将军，有人想威胁他对将军不利，希望将军能把他从悬崖边解救下来。”

蔺子孤是真来了几分兴趣：“大体上没错，七娘能想到诡计的核心，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将军果真是这样设计的？”流光却又不自信了。

“还有一个关键，就是慕容槐时。”

“是他？”

“罗刹门蓄养杀手的事朝廷一首知道，按情理，帝王才有生杀大权，不会纵容世上有罗刹门这样的帮派存在，可又的确没本事把罗刹门剿灭，因此居然和罗刹门约法三章。

神武军的将领由罗刹门代训一事，就是三章之一，我虽然师出罗刹门，却并不属于罗刹门的杀手，跟慕容槐时大有区别。

世上有能耐杀我者，也只有罗刹门的杀手。

但太后即便恨我入骨，也不可能雇罗刹门的杀手对付我，因为她拿不出这么多钱。

太后既然都没这么大的财力，平阳长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她这个长公主其实连封邑都没有，她的夫族乔家出了名的吝啬，平阳手头能动用的钱财有限得很。

我毕竟是罗刹门调教出来的，还是圣上的亲信，罗刹门根本不可能接这赔本的买卖，但太后和平阳不知道，她们只知道，越难杀的人罗刹门收价越高，别说我了，就算太后要雇罗刹门的杀手对付七娘你，因你有我这后盾，也算甲级难度，不把国库搬空请不动罗刹门出手。”

流光：……

她真是没想到她的身价居然这么高。

“平阳长公主是以为涂尘归能拿出这笔钱，毕竟以她的财力，根本就不可能有请罗刹门出手的想法，寻常人她只要让太后请旨杀了就行，不需要花钱，连太后都杀不动的人，其实平阳长公主也没想着开罪。

平阳长公主自己没和罗刹门接触过，却知道联络罗刹门的方式，而这个联络人就是慕容槐时。

她只是把慕容槐时的联络方式提供给了涂尘归，涂尘归现在嘛，己经碰了钉子。

罗刹门的门规有定，赔本买卖不做，他们训练个杀手不容易，想要杀我，那得出动所有杀手都有可能失手，因为我单独一人都不好杀了，更何况还有三千黑甲卫贴身保护。

又就算他们得手了，我还未失了圣宠，圣上必会追究，万一查到罗刹门身上，可就违背了他们和皇帝的约法三章——不杀神武令。

可涂尘归好容易有了罗刹门的联络方式，他也势必只能利用罗刹门助他脱险，既然杀不了我，会让罗刹门杀谁呢？”

这个问题对流光来说不算难：“杀掉威胁他的人。”

“没错，但他会再次碰钉子，而且会血本无归，罗刹门有条很不厚道的规矩，只收全款，只要立了契收了款，分文不退，就算是……查明了目标是罗刹门不杀之人，罗刹门根本就不会出手行刺，却也不会退钱。”

流光点头：“这简首就是霸王条款。”

蔺子孤觉得“霸王条款”的说法很新鲜，笑道：“不然谁都能找罗刹门行刺了，会天下大乱的，门主把门槛设得不近人情，才能让天子纵容他们存在，罗刹门的杀手纵然再是如何了得，毕竟是血肉之躯，挡不住千军万马。

他们图的是财，有了钱，当然要享受人生，如果只能躲深山老林里躲避朝廷的清剿，有何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