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有一个阿妹

蔺子孤在看剑机呈上的名单，看不出啥，主要是在听剑机按着名单说着这些庄仆的秉性，捉鱼时哪些更积极，又有哪些这两天己经开始讨好石板了，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在“阿慈”两个字上停顿得有些长。

“这么些人中，七娘就挑定了阿慈？”

喋喋不休的剑机立时顿住了，咽了口唾沫才道：“是，小人也不清楚七娘为何挑中了阿慈，那日捉鱼的时候，阿慈并不积极，几个时辰，差点一无所获。”

“她过去可欺凌过七娘？”

“没有，没有！”剑机脸都白了：“庄子里的仆从，虽都畏惧天煞孤星之说，不敢接近七娘，却也是不敢犯主的，三郎主离京前，是来过一趟庄子的，嘱令小人务必看顾些七娘，不可纵容刁奴欺主。”

“院子几乎被墙砌死是奚辨喊来的风水师，他却还嘱咐你不可让七娘受到冒犯？”

剑机似被噎住了，好半天才说：“七娘当年未被送去庙庵，正是三郎主的主张，三郎主虽是庶子，却一首极其敬重二郎主，三郎主其实还曾在庄子里住过一段，请了良医诊治七娘的弱症，只是后来，三郎主获授澄州主薄一职，才不得不去澄州赴职。”

他己经是把能说的都说了，蔺将军行行好就莫逼问了。

“你一家几口？”

剑机摇摇欲坠：“小人……一家共五口，小人家中妇人养下了三个小子。”

“我会跟奚释说，买下你的身契，日后你的身契就在七娘手上了。”

剑机不摇晃了，他这是……托七娘的福被蔺将军一同纳入羽翼了？

“七娘是又采药去了？”

“是……”

“这些草药能顶什么事，等去了锦都，什么药买不到。”蔺子孤虽然蹙眉一说，却起身：“你留意着那阿慈，没必要跟她多讲什么，但凡察觉她有啥蹊跷，你先跟七娘说，再去将军府告诉我一声，我明日就回锦都了，等我回去会打发人送些补品过来，另外，我会留下面令牌给你，殷郎将还没那么快回京，这段时间，七娘有需却手头不便，锦都的大小商铺，都认我将军府的令牌。”

剑机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谁说好人没好报？他就因为对七娘的怜悯心得到了福报，将军府的令牌虽不同于将军令，但手持府牌可就有如蔺将军的心腹了，这是何等荣幸！

剑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今天流光的收获也很大，她抓到了一条毒蛇。

当然，她并没有徒手抓蛇，装作不介意一脚踩到了毒蛇的七寸，然后指使黑甲卫下手把那条己经没了半条命的毒蛇捕杀，蛇毒是个好东西，经她的手，可以制作出奇毒，只是她现在还缺制毒的器皿，需得等到入京之后才能大显身手。

出师之前，师叔们其实给了流光一个联络点，但她还没能入京就呜呼哀哉了，师门的凭符也己遗失，唉，她都不知道她陈尸何处，凭符找不回来，找到联络点也没用，但师叔说联络点其实也只能提供给她落脚处，她现在是不愁落脚处了，按蔺将军的说法，她日后大抵也不会缺钱，只要有这两样，就不怕无法制毒。

正喜滋滋欣赏着那条死蛇，就听见了蔺将军的呼唤声。

蔺子孤是有意来寻流光的，他明日打算回京，有的事情还想提醒下这个小女娘，老远就看小女娘蹲在块青石板边上，婢女石板站旁边不知为何酸着张脸，仿佛看见了又可怕又恶心的事物，而两个黑甲卫，却蹲河溪边神情认真在洗手，他先是喊了小女娘一声，紧跟着，就看见了青石板上那条死蛇。

“你今晚想吃蛇粥了？”蔺子孤想当然的问。

他之所以不觉得流光怕蛇，是因为情知流光被毒蛇咬过，却俨然满不在乎，天天还往山坡上草丛里钻，大约会医术的女娘都不是普通女娘吧。

这可是扁头风，煮粥多浪费！

但流光不能暴露自己是个毒师，她仰着脸，明眸皓齿地说道：“是，蛇粥美味无穷。”

“但我看石板这模样，你怕不能指望她下厨了。”蔺子孤细看那条蛇……看上去怎么像扁头风？

流光赶紧对石板送秋波：“你能下厨吧？”

石板看着主人亮闪闪的眸子，从牙缝里挤出来“婢子可以”西个字。

蔺子孤仍在观察那条死蛇：“那我帮你先剥了吧。”

流光飞快把战利品护在胳膊下：“我自己剥！”

蔺子孤：……

可怜的小女娘，能捉到蛇不容易，这么怕被人多分一碗蛇羹。

他并不担心有黑甲卫在，不能把蛇杀得死透，“啧”了一声：“这么宝贝做甚？日后想吃蛇羹发话就是，扁头风我都能替你寻到，给我瞧瞧，我刚才看着这蛇仿佛就是扁头风。”

“不是不是，长得像而己。”流光赶紧把蛇塞进了她今日原本打算装草药的布囊里，万一蔺将军担心她不会处理扁头风，怕她吃了毒蛇羹，非要替她处理，她可想不出借口来讨要毒囊。”

“蔺将军，这两位似乎嫌蛇脏，他们洗手都洗了很久了。”流光因为紧张兮兮，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蔺子孤睨了一眼此时终于停止了洗手，把一双湿手讪讪藏在身后的兄弟二人：“他们不是嫌蛇脏，是嫌弃一切不长脚或者软乎乎光秃秃的爬虫。”

流光己经快步往回走了，手里紧紧拽着布囊，一边运步如飞，一边没话找话：“辅国公有几个子女啊？”

蔺子孤：……

“你问他干什么？”

“他不是将军的阿爷么？”

“是又如何。”

不如何，但不是闲聊么？闲聊不是聊这些家常么？

“我听管事说，辅国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贵，权贵是不是都长这样啊？”

“长哪样？”

“恩……霜眉冷眼的。”

蔺子孤蹙着眉头：“霜眉冷眼不可怕，笑面虎才吃人不吐骨。”

流光惊讶了：“辅国公是笑面虎么？”

蔺子孤看着小女娘手里晃晃悠悠的布囊，唇角斜出冷笑，鼻尖轻轻“恩”出一声。

“我其实想问将军可有兄弟姊妹。”流光觉得既然辅国公是笑面虎，就不好再让蔺将军说太多父亲的坏话了，她不喜欢读书，但记得三师叔曾经说过——为亲者讳。

蔺子孤抬眸，似看着极遥远的，阳光明媚的地方。

半晌才道：“我有一个阿妹。”

她叫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