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惊喜

午睡刚醒，流光也听说了阿慈的死讯，英娘子很淡然的一说，石板却长长叹了声气，流光挨着冰盆坐下，手中的团扇首晃：“你为何难过？”

“婢子不难过，就是觉得人怎么能变得这样快，阿慈的胆子其实一首很小，不然过去怎会那样担心被七娘妨害？婢子实在想不通，她原本连多看七娘一眼都不敢，才来锦都几天啊，怎么就敢投毒！”

听石板并不是因为阿慈的死难过，流光就放心了，石板这傻女娘不知道阿慈是毒害奚七娘的帮凶，要是觉得阿慈罪不该死，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宽慰这个实心眼。

三师叔说，杀人未遂罪减一等，不必偿命，石板同情阿慈也是情理之中，可流光无法同情阿慈——如果她不会医术，脑子笨一些，轻信了阿慈，阿慈也许就不会杀人未遂了。

“怕死的人可不代表就胆小。”英娘觉得应该教育石板：“真正胆小的人哪里敢往县主跟前凑，你从前在庄子里，一心一意服侍七娘，没有打问过大宅的人事，但阿慈的阿姊阿善可是县主的贴身婢女，她能不知道县主……

在县主跟前当差可不容易，过去端华堂，有多少谨慎的婢女，但任凭她们如何小心翼翼，也防不住飞来横祸，县主喜怒莫测，在县主身边的人啊，被处了死罪，怕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阿慈一心以为哪怕罪行暴露了，也有县主撑腰，她没有性命之忧，就敢投毒害主！”

英娘想想都后怕，多亏了七娘本就提防着阿慈，而且还有一手好医术，否则，要是让阿慈得逞……哪怕她没有改投七娘，七娘出了事，她也必须承担死罪。

流光自己却没有把安危放心上，她被蔺子孤提醒，当然又恢复了查明毒害奚七娘那真凶的信心，可昨晚她翻来覆去险些失眠，却想不到办法合情合理的接触阿善，奚明箫都不在奚家住了，回了夫家，阿善当然也在晋阳公府，她总不能追去晋阳公府吧？

也许……英娘能想到办法？

但她还有无法解释的事，山郊野外本来就常有毒蛇出没，采药时被毒蛇咬伤并不蹊跷，不至于怀疑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就算说出阿慈曾经和游医接触过……这回她把阿慈捉现行，结果仍然无法套出实话，又就算套出了实话，按蔺将军的说法，其实也不可能把口供当成铁证用来指控真凶，英娘应当会觉得这是无用功，而且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流光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尝试下。

“阿慈是被二郎灭口，我觉得，这个家中对我心存恶意的还不仅是县主一人，阿善应该也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阿慈投毒，如果她肯供出实情……”

英娘的神色十分凝重：“仆知道七娘不甘就此罢休，可……虽有蔺将军在，二郎和县主毕竟也有太后护着，仆担心，七娘激化矛盾，会引发更大的祸患，如今的时势啊，指不定哪天地方州县就又会暴发民乱，万一蔺将军出征……宫里头就没人能拦住太后去请旨了。”

英娘子有个更美好的想法，七娘及笄了，又被接回了大宅，只要等到殷郎将回京，由殷郎将提出，老太君和主翁就不得不考虑七娘的姻缘，要是七娘能嫁给蔺将军，彻底离了这地方，成了将军夫人，才得真正的保障，这才是“大谋”，因此现下必须“小忍”。

流光不知道英娘有这想法，她想：看吧，果然英娘不同意。

现在她也终于是明白了，傅母虽然是仆妇下人，但和石板这样的婢女有区别，傅母有权督诫小主人，小主人也应当尊重傅母，而且英娘心地不坏，如今是向着她的，流光就更愿意尊重英娘了。

暂时没有办法，也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傅母别担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流光刚说完这话，没想到阿善竟然主动登门了！

阿善跪在前院那棵桂树下，额头贴着手背，一声声的请罪。

流光满腹疑惑：“是你指使的阿慈投毒？”

英娘差点叹出声来。

刚说好的不会轻举妄动，不会打草惊蛇呢？

“婢子怎敢指使阿慈行此罪大恶极之事？只……婢子是阿慈的阿姊，阿慈犯此恶罪，县主也容不得婢子了，县主己把婢子交给七娘发落，婢子不敢求恕，只望七娘莫因阿慈及婢子之罪，误会了县主。”

按规矩是该连坐的么？流光有些拿不准。

英娘忙道：“县主这是担心七娘误会，想来县主也省悟了，从前的多少嫌隙都是因那何氏而生，七娘，阿善虽和阿慈是姊妹，但阿慈的罪行，实在也不能牵连阿善。”

流光点头：“傅母说得是，县主的意思我懂得了，不会因为阿善你与阿慈是姊妹，就疑心此事和县主有关，好了，话既然说清楚了，我就不多留你了。”

阿善又磕了个头，没再继续纠缠。

结果第二天早上，流光又在荣禧堂看见了阿善。

奚老太君给出了解释：“其实三娘的眼里是容不下沙子的，她性子急，却不存那么多歪心眼，何氏又是长公主的旧仆，三娘难免会轻信她，不疑她竟心怀叵测。今早上，她听二郎妇说了昨日那场事故，以及阿慈的供诉，虽又惊又怒，也立时醒悟过来是她错怪了七娘。

她是绝不肯再留阿善在身边了，我却想着，阿善原就在我院子里服侍了些年，她倒是个本分人，三娘也是在气头上，不能依了她的气话，真把阿善交官牙发卖了。阿善你可不能怨三娘狠心，她是记着这些年的情份的，等她气消了，肯定还会召你回去。”

关于阿善的去留，流光当然不会干预，干预也没用，英娘子却不无忧愁。

可有的事，她拿不准，也不敢说。

私下也只好提醒流光：“阿善可不像阿慈，她心眼多，心思也深，压根就不是个本分人，且县主也绝不会真跟七娘修好，县主逐回阿善，目的仍是让阿善取信七娘，待七娘打消了戒备心……”

“我不怕再有人投毒。”流光知道英娘在担心什么。

为了让英娘放心，流光又道：“不少的毒药，就拿砒霜来说吧，虽有毒性，但其实也经常用来入药，师父当年之所以收我为徒愿意传授我医术，其实是因为我的鼻子比普通人要灵，毒草毒药我靠着鼻子就能分辨，因此就算阿善有恶意，她再如何狡诈，也休想用毒药加害我。

她总不能够明刀明枪的打杀我吧？那我也不怕，我有小青防身呢。”

阿善回来得好啊，接触起来就方便了，哪怕她不打算为阿慈复仇，照旧对奚明箫忠心耿耿，想干坏事，总归就有痕迹可查，而且……

我可有的是办法逼出阿善的实话，只要她还怕死，不怕死怕疼也行。

流光觉得阿善的“回归”还真是一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