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湘菜

暮春的承市夜色微醺，晚风裹着路边月季花清香掠过街道，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挥去人们眉头的疲惫。

人行道上人们脚步轻缓，三三两两的人影被路灯拉得细长，闲聊混杂着街边叫卖声

车子在柏油路上缓缓行驶，没有刺耳的鸣笛，也听不见喧嚣的人声，整座城市像被调到了缓慢模式，连空气都透着慵懒惬意

湘菜馆的暖光撒在桌子上，许昭黎盯着桌上的菜碟，喉间不自觉地滚过一声轻咽

白瓷的小盘里乘着金黄的鸡蛋，绿色红色的辣椒掺杂其中格外显眼

与之相邻的另一道菜样式上也是相似，只不过鸡蛋是煎好的块状

青瓷小盘盛着翠绿的莴笋

“剁椒荷包蛋”“金钱蛋”“一碗香”“翠香莴笋”……每道菜都独具特色，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菜上都铺着辣椒。

季知时将手边的肉菜换到许昭黎身前，示意她道

“吃吧”

听到这话，许昭黎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嘴里。

本以为这些菜都铺着辣椒会很辣，然而并没有，菜的口味偏向咸辣，

可能是考虑到了当地人习惯，辣椒没有那么刺激辛辣。

季知时支着下巴安静看她

许昭黎正用竹筷挑着碗里的辣椒，嚼得两颊鼓鼓的像只鼓着腮的松鼠表情包。

灯光在照在她微眯的眸子里，每咽下一口就弯起眼尾眸光闪闪

“辣不辣？”

边说着季知时将早就准备好的温水推到她碗边

许昭黎慌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杯子小泯一口

“不辣的……就一点点，哥你快尝尝这个”

季知时笑着夹起女孩推过来的菜，鲜香的口感夹杂着点恰到好处的辣，独特的汤汁在点点辣味点缀下，层次丰富

他看着女孩又埋头对付起面前的鱼片，发顶零星几根头发，随着咀嚼轻轻晃动，心里像是熨烫了一般平整。

两人隔着蒸腾的热气对坐，青瓷碗沿碰出细碎的声响。

季知时时不时替她挑出鱼刺，看她把最后一口汤喝得见了底，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也吃了满满两碗饭。

窗外的夜色浓了些，店里两人满足的靠在椅背相视一笑。

这是许昭黎第一次吃外地的菜系，以前不理解为什么班里人总讨论，这周吃了什么“湘菜”“粤菜”

多么好吃，吃得是谁家的

当这些菜摆在自己面前时，自己才算真正理解，风俗地域气候影响下，不同地域生成的菜系，有他自己独特的味道。

这些不同地域的味道，唯一共同点大概是都是美味的有特色的。

至少湘菜是她喜欢的

回家的路上，季知时认真开着车子，余光时不时留意许昭黎的动静。

女孩一开始抱着平板写写画画的，后面就安静了下来

余光瞥过许昭黎，见女孩抱着平板睡着了。

车子稳稳行驶到家，解开安全带看着女孩歪着头眼睛紧闭，呼吸匀称绵长。

季知时将座椅位置调整，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他喜欢看着许昭黎安静睡着的样子

之前在上野看店的时候，女孩午休在小沙发上

浅粉色的毯子盖在肚子上，随着她呼吸的频率起起伏伏，轻柔的呼吸声不仔细听很难分辨。

毯子的起起伏伏，让他感觉到女孩活跃的生命力，这样的场景一度冲击他心底隐藏的那份恐惧。

就这样挺好的——季知时这样想

比起看到女孩眼底深层的苦涩与悲伤麻木，他更喜欢看到，许昭黎吃饭时眉眼弯弯像只满足的小猫一样

更喜欢看到她吃饱喝足之后安稳入睡，胸膛起起伏伏的生命感

更喜欢她笑着叫他，喜欢她陪着他在网吧里穿梭……

许昭黎也没睡多久，狭窄空间让她睡得不算安稳，再睁开眼时车子里开着一盏顶光。

驾驶座上季知时抱臂合着眼睛似是在休息。

车子里微弱不轻的光线撒在男人脸上，亮面与阴影映衬得五官更加立体分明

许昭黎犹豫着要不要叫他，但是心里又觉得不该打扰他。

季知时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今天网吧那个员工请假不在，他忙了一天也是一身疲惫。

没忍住小憩了一下

许昭黎见季知时茫然的眼神，轻声呼唤道

“哥”

季知时声音沙哑抬手揉揉眼睛：“嗯，睡醒了？”

“嗯”

季知时拿起车门边的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划过喉管，刺激大脑一瞬间清醒了些。

“走吧”

许昭黎推开门下车，季知时在车前等着她走来。

“哥，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

“哥，下次再这样首接叫我就行，不用管我睡得怎么样”

视线转移到女孩愧疚的眼神里，季知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想睡就睡，睡多久都没事儿——我等你”

许昭黎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上一头多的男人再看看眼前的房子

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虚无漂浮的内心在这一刻，找到了落定点

季知时的守护从不是水上的浮木，而是将她的不安一一碾碎的利刃

他为她筑起一片避风港

让她明白——安全感并非转瞬即逝的药剂。

曾经许昭黎觉得，自己需要的安全感出现在他人身上是毫无意义的

这些虚无的安全感像是药剂一般，暂时缓解了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暂时的让自己得到了安慰

当药剂消失，药效过去，那些不安和恐惧依然会蔓延吞噬她

可是季知时在无声的引导她，化解她心里底自以为藏的很深的不安和恐惧。

季知时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自己，他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他值得信任

就像今天这样，自己在车上睡着他就这样安静守候着

自己一睁开眼他就在身边

那种微妙的情绪，似是名为“幸福”的轻纱笼罩在心里，朦胧模糊而温暖。

此刻玄关的灯光打开，灯光穿过大开的门撒在外面，铺出一道形状规则的“地毯”

而这个地毯迎接着期待着她的到来

“回家了”

回神，季知时正扶着大门疲惫的脸上，眼神眷恋如水般注视等待着她。

许昭黎薄唇轻抿，随即扬起一抹干净明亮的笑容，那笑容似是夜里冲破云层的月光般。

她抬腿迈着大步跨进那扇敞开的大门里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许昭黎回头看过去

她没有如自己所想看到那扇紧闭的门，反而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季知时。

季知时见女孩认真严肃的样子有些好笑，随手揉了揉女孩头发

“先换鞋”

说着微微弯下身子，将鞋柜里那双格格不入的白粉色兔子拖鞋拿出来，放在许昭黎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