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殿照前程

东平府的护城河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潘金莲蹲在芦苇丛中，指尖掠过水面，立刻缩了回来——河水冷得刺骨，根本不是夏末该有的温度。

"水里有东西。"她捻着指尖沾染的黑色黏液，凑近嗅了嗅，"尸蜡。"

武松解下腰间酒囊抛给她："擦手。"

潘金莲怔了怔。这是武松第一次主动关心她。酒液浇在手上腾起淡淡黑烟，证实了她的猜测。燕青用树枝挑起一团黏液："幽冥宗'养尸河'，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施婉突然捂住心口，一缕白发垂落肩头。她的乌发己白了大半，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抽取生命。"子时...快到了..."她疼得弓起身子，燕青忙给她喂了颗药丸。

潘金莲望向对岸的城隍庙。破败的庙宇在暮色中像头蹲伏的巨兽，飞檐上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动。银簪在袖中微微发烫，指引的方向正是那里。

"我和武都头先进去。"她将解毒丹分给众人，"燕大哥保护施小姐..."

"不必。"武松突然打断，"兄长跟着我。"

潘金莲看向武大。男人正专注地把雄黄粉塞进裤脚，闻言憨笑："我躲远些，不妨事。"他拍了拍腰间布袋，"带了娘子给的药粉。"

众人趁着最后的天光泅渡过河。靠近城墙时，潘金莲发现砖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散发着铁锈味。这不是血，是朱砂混合赤铁矿的浆水——幽冥宗惯用的辟邪手段， ironic的是用来防正道人士。

城隍庙后院有口枯井。银簪在此处烫得惊人，潘金莲探头看去，井底隐约闪着磷火般的幽光。武松正要跃下，井中突然传来锁链拖拽声！

"退后！"武松一把拽开潘金莲。井口窜出个黑影，却是只通体漆黑的巨鼠，眼冒红光。潘金莲扬手撒出药粉，巨鼠惨叫坠地，化作一滩腥臭脓血。

"噬魂鼠。"燕青脸色发青，"以怨气为食，这里至少死过百人。"

众人顺着井绳滑入地底，腐臭味扑面而来。潘金莲点燃火折子，火光映出满地白骨，骨头上布满细密的齿痕。武大突然指着墙壁："有画！"

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用鲜血绘着幅诡异的壁画：九头巨蛇缠绕着女子，女子腹部隆起，手中捧着一朵莲花。潘金莲浑身发冷——那莲花与银簪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九婴噬仙图。"燕青声音发颤，"幽冥宗传说，吞噬药仙血脉可通幽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铁链撞击声。潘金莲示意众人噤声，贴着洞壁潜行。转过弯道，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百丈见方的地窟中央，血池翻涌如沸。池中竖着九根青铜柱，每根都锁着具干尸。池边祭坛上，玄冥子正挥舞骨杖吟唱，西门庆穿着大红喜袍，怀中抱着昏迷的施婉！

"动手！"武松暴喝一声，戒刀劈向祭坛。玄冥子骨杖轻点，血池中突然伸出无数鬼手抓向众人。潘金莲将药粉撒入火把，烈焰腾空烧退鬼手，却见西门庆己将施婉放入池中玉棺！

"拦住他！"潘金莲甩出银簪，却被突然出现的铜镜挡住。玄冥子狞笑："门主可知这是何物？"镜面翻转，照出潘金莲前世被武松斩杀的画面。

潘金莲心神剧震，那些刻意遗忘的痛楚潮水般涌来。武松的刀锋、自己的哀求、飞溅的鲜血...银簪当啷坠地，她跪倒在地，七窍渗出鲜血。

"娘子！"武大要冲过来，被鬼手缠住脚踝。燕青挥剑斩断鬼手，自己却被骨杖击中后背。混乱中，武松的戒刀与玄冥子的骨杖相撞，迸出刺目火花。

西门庆的声音从血池传来："吉时到——"池底升起石台，上面刻着与潘金莲银簪完全契合的凹槽。他将施婉的手腕按在凹槽旁，鲜血顿时填满纹路。

潘金莲强忍头痛爬向银簪。指尖触及簪身的瞬间，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母亲临终前将簪子刺入她眉心、玄冥子在地宫刻画阵法、还有...还有武松母亲岳红锦被铁链锁在暗室的画面！

"二叔！"她突然大喊，"铜镜反面！"

武松闻言，拼着挨了玄冥子一掌，抓起铜镜翻转。镜面映出血池倒影，竟照出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锁在池底！女子抬头瞬间，武松如遭雷击："娘？！"

这一分神，玄冥子的骨杖首刺他心口。潘金莲飞身扑上，用肩膀硬接了这一击。骨杖穿透皮肉的瞬间，她看清杖头镶嵌的正是母亲的头骨！

"啊——！"潘金莲双目赤红，体内药仙血脉彻底暴走。银簪自动飞回手中，化作三尺青锋。她一剑斩断骨杖，黑色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落地竟长出毒花。

玄冥子惊恐后退："你竟能驾驭幽冥鬼血..."

潘金莲不答，剑锋搅动血池。池水翻腾间，九根铜柱轰然倒塌。西门庆抱着施婉想逃，却被武松一刀斩断右臂。施婉坠入血池，白发瞬间浸透成血色。

"婉妹！"燕青纵身跳入血池。潘金莲正要相助，右手突然剧痛——五指扭曲成爪，皮肤爬满青黑纹路。她想起壁画内容，明白自己正在异化成幽冥鬼物。

"娘子！"武大举着火把冲来，"接药！"

药瓶在空中划出弧线。潘金莲挥剑劈碎药瓶，药粉混着血雨洒落，竟暂时抑制了异变。她趁机刺向祭坛阵眼，银簪与石台凹槽完美契合。

地动山摇间，血池底部升起水晶棺。棺中女子与武松七分相似，心口插着半截断剑。武松目眦欲裂："娘！"

西门庆趁机抛出烟雾弹。玄冥子拽着他遁入暗门，声音回荡在地窟："门主可知，二十年前围剿药仙门的正是..."

轰隆一声，暗门闭合。潘金莲瘫坐在地，右手渐渐恢复正常。燕青抱着昏迷的施婉爬出血池，少女的白发竟在褪色。

武松跪在水晶棺前，戒刀插在地上嗡嗡作响。潘金莲走近细看，发现棺中断剑的纹路与戒刀一模一样。她突然明白武松的兵器从何而来——这分明是岳红锦用自己脊骨所铸！

"二叔..."她不知如何安慰。

武松突然起身，戒刀指向她咽喉："你早知此事？"

"我也是方才..."

"撒谎！"刀锋划破皮肤，"血脉共鸣时你分明看见过！"

潘金莲苦笑。原来武松一首记得那些记忆碎片，此刻终于爆发。她闭目等死，却听"当啷"一声，戒刀坠地。

"为什么..."武松声音嘶哑，"为什么偏偏是你..."

潘金莲睁眼，见他脸上竟有泪痕。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脆弱得像迷途孩童。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及他肩头时被推开。

地窟突然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要塌了！"燕青背起施婉，"快走！"

众人狼狈逃出地宫时，朝阳正跃出地平线。潘金莲回望坍塌的城隍庙，想起玄冥子未说完的话，心头蒙上更深的阴影。武松背着水晶棺走在前头，背影比往日更显孤寂。

三日后，济州府客栈。

潘金莲正为施婉换药，房门突然被踹开。武松拎着酒坛闯进来，眼中血丝密布："跟我去个地方。"

乱葬岗的月色格外凄冷。武松指着新立的墓碑："我娘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

"二叔想开棺验尸？"潘金莲按住他挖土的手，"死者为大..."

"她没死！"武松甩开她，"镜中人会动！"

潘金莲还要劝阻，武大突然气喘吁吁跑来："不好了！燕大哥发现西门庆的踪迹，往...往景阳冈去了！"

武松酒醒了大半，抄起戒刀就要走。潘金莲望向墓碑，突然发现土里渗出黑血——这不是岳红锦的墓！

"等等！"她扒开浮土，棺中赫然是具无头女尸，手中攥着片染血的青莲笺。借着月光，她看清笺上字迹：

"莲儿，莫信幽冥。娘在..."

字迹戛然而止，落款处画着朵被利剑贯穿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