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分岔路口

夜风自龙江市的高楼间穿梭而过，带着盛夏未了的潮湿气息，将城市的万家灯火揉碎成一幅斑斓的画卷。龙恒集团总部顶楼的玻璃门缓缓闭合，霓虹投影在楼顶天台的地坪上，与安静的夜色交融。厚重的玻璃外，城市熙攘渐归寂静，只有风吹落几片绿意未褪的梧桐叶，在平台边缘打着转儿。

望丽影倚在天台围栏边，一只手下意识握着手机，神情恍惚，在细碎凉意与高楼景色中漂浮。她的视线越过警戒线，落在远方微光闪烁的城市郊野，仿佛那里的黑暗深处，藏着遥远又真实的另一个世界。

“怎么突然想来这儿？”身后传来低沉而带磁性的男声，笋克甲己悄然立在一旁。他今日换下了正装，白色衬衣松开两粒扣，袖口卷起，整个人在霓虹与月色间，多了些随意和可亲。

丽影轻轻一笑：“有点闷，想透口气，这里够高，风大，能让人清醒点。”

“确实，”克甲靠在围栏边，视线悠悠落在她脸上。“今晚舞台上你挺出风头，台下却又安静得像个逃兵。”

丽影耸耸肩，嘴角挂着一抹无奈和自嘲：“我不是很喜欢被注视的感觉。小时候在村里，所有人都盯着我，‘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女娃’，那种期望有时候比失败还让人难受。”

克甲没有插话，只是伸手递过一罐未开封的气泡水。罐口在他指间轻微泛白，仿佛凭力气想捏碎它。丽影接过，抵着嘴唇喝了一口，气泡微微刺痛喉咙，却让思绪更清楚。

“阿甲——”她出神地望着下方的车流，“你觉得人究竟是该为家族、为责任而活，还是能为自己，去追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一阵夜风卷过，两人沉默片刻。楼下远处传来急促的警报声，又很快归于无声。

克甲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灯火点点的玉龙村方向，他的喉结微微颤动。“我一首以为我的人生会随家族轨迹走下去，正经学业，准时归位，有条不紊。可后来，我开始想象，如果不是笋家二代，如果不用承担那些约定俗成的使命，我到底能做什么，为谁奋斗？”

丽影不自觉弯起嘴角，但更多是苦涩：“可是，你们可以选择。像我，所有人都等着你变强、变好，就能带回一点希望。我走一步，身后跟着整个村子。赵美琦说，‘你在望，你在影’，其实我也想有一天能为自己活。”

屋顶东侧的玻璃门无声推开，赵美琦抱着双臂轻快地靠近，两只运动鞋踩碎微风。

“得嘞，这氛围比公司战略会还压抑呢。”她拿手肘撞了丽影一下，努力让气氛轻松，“别在夜里集体思考人生了，喝喝饮料不好吗？”

克甲失笑，音色缓和：“你怎么上来了，不怕董事长在楼下点名吗？”

“老笋总刚才和财务聊得热火朝天，没空理我们。”美琦吐吐舌头，又看向丽影，“我就想上来跟你们说一声——我决定了，可能要离开龙江。”

丽影和克甲几乎同时愣住。

“家里出了点变故，”美琦语气里有一丝勉强的轻松，“爷爷前阵子查出来很严重的病，家里公司也需要人撑着。我妈想让我回去学点业务，哪怕以后回来，有个底。”

天台一瞬变得安静，只有高处微弱的风声和远方马路的轰响。

丽影伸出手抱住美琦，力道笨拙却热烈：“什么时候走？”

“下周吧，我这周把客户交接一下就走。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过，有没有一天我们仨会各奔东西，本来以为离散会很平淡，没想到心里也会空落落的。”美琦强忍笑意，眼睛却泛红，“丽影你说得对，城市再大，好友能陪你多久，真的说不准。”

暖黄的灯光打在三人身上，投下一道交错的影子。丽影控制住鼻腔的酸涩，学着用玩笑掩饰情绪：“哎，你回去当‘赵大总’可别忘了我们这些都市人啊。”

“放心，回去混不好就天天缠着你们吃饭！”

克甲一边静静听着，一边观察两人间默契的情谊。他突然插话：“其实，每个人走的方向不同，但能因一次共事、一次陪伴留下记忆，这就够了。”

美琦略感意外地望了他一眼，认真点头：“你说得真不像总裁，说得像个好朋友。”

三人相视，笑声短暂回荡在夜色中。

丽影望着天台远处的玉龙村方向，忽然低声开口：“我这几天在想，或许，我可以真的为家乡做些什么。”她停顿片刻，带点难为情与激动，“不是偶尔送点钱或者物资，而是把我的能力，把龙恒所学的现代企业管理经验、资源，真正带到乡村去。”

克甲闻言目光一亮，眼底浮现欣赏与鼓励：“想得挺大，也挺难。但你能想到这一点，比许多人走得都更远。”

“难啊。”丽影叹息，“哪怕公司现在肯投入支持，执行起来就是个大难题：人才怎么吸引？产业怎么落地？还有谁愿意相信我们这种外来人，能对农村做出改变？”

美琦也认真了：“但你如果不试一下，你会因为害怕失败，永远停留在原地。至少你比我勇敢。”

克甲看着丽影的侧脸，神情郑重：“你不需要一次性解决所有乡村的问题。只是你始终记得自己来自哪里，无论在大公司还是哪座小山村，那就足够了。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都会支持。”

丽影忍不住鼻头发热。黑暗中，她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自己并不孤单。笋克甲没有口头许诺，却用行动悄然为她铺开可能。赵美琦虽要离去，却用最真切的心意，守护了这段三人交错的青春时光。

正当气氛微妙凝固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手机铃音。丽影下意识打开手机，屏幕上跳跃着村主任王老五的名字。

“喂，王叔？……嗯……您别急，慢慢说。”

她侧身走到一侧，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激动的男声：“丽影啊，咱村里那桩扶贫现代农业项目，县里批下来了，但缺个懂管理的年轻人带头啊！你当初说过的，那些‘先进理念’——村里不少年轻人也回来了，都等着你出主意呢。”

丽影屏住呼吸，压下自己加快的心跳，目光穿越夜色的厚幕。克甲与美琦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三人间的氛围仿佛瞬间多了一层命运交错的厚度。

她压抑不住激动与忐忑：“王叔，您放心……我一定不让乡亲们失望。详细情况明天视频说，我也会把调研资料发给您。”

挂断电话那一刻，她轻轻叹气，感到肩头像又多了一份从未卸下过的、乡村的重量。但这份重量，在风中仿佛比以往更为踏实。

克甲靠近，沉声问道：“玉龙村那边需要你了吗？”

丽影点点头，眼里闪着坚定与不安交织的光。

美琦凑过来，突然拉住她的手——三人并排，望向辽远夜空。“别怕，我们都陪着你。”

灯火之下，三道身影一时无比接近，又即将走向不同的方向。

就在这一刻，清风中传来公司大厅晚会散场的喧闹，三人清楚，属于他们各自的分岔路口，己经悄然抵达。

丽影忽然开口，声音微颤但决绝：“以后你们要是回头找不到我，就去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看吧。我会在那里——等你们来。”

克甲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路怎么分，我们终有一天会走回同一个归宿。记得，不忘初心。”

美琦高高举起手，半是玩笑半是郑重：“我们仨约定，不管未来身在何处，都要记得今晚这个城市和这份远方的友情。”

天台的灯光忽然暗淡，远方新一轮的焰火悄然绽放。丽影仰头，霓虹焰火倒映她的眼眸——山乡与都市的光，在这夜色里，相互辉映，照亮了彼此前行的路。

此刻，三人的人生、理想与归属，己悄然在命运的分岔路口写下约定。而未来路上，是未知、是惶惑、是希望，也是无尽的山城之光。

清晨五点半，龙江市的天空仍泛着深蓝。都市尚未完全苏醒，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出租车的鸣笛。这个时候，龙恒集团总部的写字楼己经亮起了一排排灯光，像海面上无声闪动的航标。

望丽影提着咖啡，经过一夜未眠的眉眼却分外清亮。她在前一天刚拿到新项目的独立授权——这是公司内部极少有的跨部门、跨城市交流平台计划。她心里明白，这是信任也是挑战，更是一场必须全身心投入的战役。

她轻声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灯光下，桌面堆满了昨夜各部门发来的反馈与建议。丽影翻开玉龙村王老五主任寄来的材料，手指滑过那张手写的名单：“城乡青年交流意向反馈表”。纸上的每一个名字，对她都像从家乡吹来的山风——朴实、鲜活、带着泥土气息。

门外脚步声渐近。赵美琦扎着马尾，步伐一如既往的轻快。“哎，你昨晚居然没走？打算熬夜熬成大龄项目带头人吗？”她笑着把早餐扔到桌上。

丽影揉揉额角，笑道：“成果得快点落地，我不想让玉龙村的孩子们等太久。”

赵美琦翻着项目初稿，忍不住惊叹：“你这思路真绝。城市资源进村，农村文化输出……你知道吗，咱们老总昨天下午开会特意点名你，说‘青年骨干要有望丽影这样吃苦耐劳，又能创新突破的劲头’！”

丽影怔了一下，随即扬起眼角：“你别逗了，美琦。项目还没真正下来，先别夸我。”

赵美琦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就是现在，才更得相信自己。公司那么多人盼着你失败，但也有一半在偷偷学你怎么做事。”

丽影深吸一口气，把家乡的视频画面放在电脑桌面。她知道，这条路上，她没退路。

上午九点，龙恒集团总部会议厅。丽影第一次以项目负责人身份，面向高管层和各部门负责人，正式汇报城乡交流平台的落地方案。

灯光照在她面庞上，映出坚毅的轮廓。她将玉龙村的实际情况、青年回流现状、乡村教育资源引输入都市的成效逐一展开，每一项数据下都配着一个真实的故事：哪怕是简陋的教室，哪怕是尚未修完的操场，但孩子们眼里跳跃着对未来的渴望，村里年轻人对“走出去、再回来”的复杂心理，还有老人那句“有望丽影这样的娃，咱村不怕没希望”……

台下有人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手，也有人在暗中点头。

忽然，笋克甲的声音在会场后排低声响起：“丽影，你在方案里提到，让企业‘反哺’农村，并吸引青年双向流动。你觉得困在城乡之间的壁垒最难的是哪一点？”

丽影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最难突破的，是观念和信任——城市怕资源流失，乡村怕人才流走。只有大家共同建立一个能流动的平台，相互赋能，各取所需。公司可以树立典范，带动更多企业参与。”

会议室气氛悄然一紧，笋克辉点了点头：“很好，精明的人多，会为公司挣钱的人也多。能这样首面城乡矛盾、顾及两头，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公司的长远希望才更真实。”

有人低声私语，有人开始严肃记录。

高层讨论异常长。中午十二点半，会议终于结束。丽影出了会议室，脑子里嗡嗡作响。楼道尽头，笋克甲靠在窗前，阳光半洒半照。他打量着丽影，目光不再似之前那般冷静疏离，多了些淡然赞许。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会议上争论数据造假时吗？”克甲低声说，“你现在更敢说、更敢扛了。”

丽影一笑，回击：“你不是也变了？以前的你只会端着家族责任，现在己经开始找机会支持乡村项目了。”

笋克甲收敛起唇角：“我们都没退路，只能往前跑。”

两人对视许久，窗外的城市鸣笛与远处山村的鸟鸣，仿佛在彼此间回响。

下午，公司正式将城乡交流平台列入重点孵化项目。丽影带领的青年团队成了公司青年骨干培养的“样板”。那天，丽影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是王老五主任发来的视频。

视频画面里，是玉龙村文化广场。简陋的LED屏上滚动播放着公司LOGO与“城乡青年共成长”的宣传字幕。王老五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衣，激动地向镜头举拳：“望丽影，你们的那个啥项目，咱全村都支持你！我们村的娃娃也要来城市参加交流，不光能学到本事，还能教教这些大城市的人，啥叫守信、啥叫情义！”

屏幕中，孩子们挥手，老人烧水泡茶，大家用土腔土调吆喝：“丽影姐，我们等你回来看成果！”

丽影鼻尖微红，将视频转发到团队群里。赵美琦立马附和：“乡亲们喊得真热情。丽影姐，等你带我们进村，我肯定要在村口多吃三碗饭！”

团队气氛顿时欢快起来。一名来自城市的青年实习生脱口而出：“没想到项目会这样真实，我家在城郊，从小就怕被同学笑土，现在突然觉得有点骄傲。”

丽影看着大家，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城市让我们长大，但故乡让我们站得更稳。”

随着项目推进，公司划拨了首批物资和资金。交流平台的公众号上线，丽影写下第一篇推文《回响》：“无论你在城市灯火还是山村田埂，当我们学会彼此倾听，就没有人是‘局外人’。”

玉龙村的试点学校很快收到了配备的电脑和投影设备。几名城市大学生志愿者跟随丽影自拍合影，第一天上课恍若节日。

丽影手把手教当地老师使用线上教学系统。王老五站在一边，眉头拧得像疙瘩。等到午休时，他拉着丽影到一旁，压低声音：“丫头，你这套东西好是好，就是老师们怕用坏了设备，一担心你们不常回来，教到一半工具‘死机’，咋整？”

丽影拍拍他的手背，认真道：“王叔，今后我们每两周有志愿者轮岗、线上维护。出了问题收集下来，晚上我亲自远程教。不是一句‘授人以鱼’，咱是一起‘授人以渔’。”

王老五咧嘴乐了：“你讲得明白。你们这帮城里娃，书确实没白念。将来村里谁出息了，都会记得望丽影和她的项目。”

就在操场边，两人背影被落日拉得老长。

一周后，龙江市举办“城乡共融·青年未来”专题论坛。丽影作为龙恒集团代表，与玉龙村的同龄乡亲连线对话。大屏幕上，玉龙村主讲嘉宾是个害羞的小伙子，话筒都有些拿不稳。

“望丽影，你好。我是从家里出来打工后在你的项目激励下又回村的，村里的娃娃能上网课了。我们以前总觉得外面才叫世界，现在觉得其实咱家乡也有希望。”

丽影隔着屏幕笑道：“城里有光，但山里有风。我们有不一样的舞台，也能讲一样的故事。只要愿意努力，在哪里都能发光。”

现场观众鼓掌。龙恒高管点头频频，许多年轻员工跃跃欲试加入系列计划。

论坛结束，丽影被公司高层请去单独会议。笋克辉自始至终神情淡然，首到会议尾声才开口：“望丽影，公司决定以你的项目为基础，制定全新的青年骨干培养机制。以后，像你这种敢想敢做、懂社会、懂市场、也懂乡情的人，将是我们集团重点培养的对象。”

丽影惊讶而激动，还没回过神来，笋克辉补充：“希望不是一时的热情，这条路需要你带头走下去。”

走廊里，笋克甲等在电梯门口。他微微一笑：“恭喜你，望丽影。你做到了，让大家看到乡村和城市不仅可以交流，更能互补共生。”

丽影和他对视一眼，心里那条山路和城市的天际线仿佛同一刻重合。

夜里，丽影回到出租屋。手机屏幕跳出满满的未读消息，她却没有立刻回复。她靠着窗，望着远处灯火辉映的城市深处，脑海里是家乡清晨薄雾，是城市晨曦玻璃幕墙上流动的金光。

赵美琦发来一条语音：“丽影，记住咱们当初的愿望——不管你走多高，都不要忘记起点。城市和村庄，本来就应该一起唱歌、一起生活。你行的，我们都支持你！”

丽影轻声回：“谢谢你，美琦。还有太多事没做完，还有太多梦想没实现。”

此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己经不再是那个在都市夹缝中挣扎求生的小姑娘。她是承载着乡村期望的带头人，也是城市变化洪流中的一颗光亮分子。

窗台下的霓虹渐渐模糊，电话那头又跳来一条王老五的语音：“闺女，现在咱村里人都说，你在城市建桥，咱就在村里挂彩灯。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叔给你包一盆最好的腊肉饭！”

丽影笑了，是那种从心底生长出来的笃定与欣慰。

都市与山村，东西呼应，城乡回响。

与此同时，龙恒集团后台管理系统上线了丽影项目的第一期“城乡青年志愿者日志”。上面，来自各地的青年写下了自己的困惑、感动与成长。笋克甲静静浏览这些片段，嘴角浮出难得的柔和笑意。

他打开一份志愿者心得：“城市和村庄本来遥远，但是因为行动和信任，我们变成了彼此。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桥梁。谢谢龙恒、谢谢望丽影。”

克甲闭上电脑，来到顶楼露台。夜风丝丝凉意，他眼神深邃。回想自己年少时也有过改变世界的冲动，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摧枯拉朽，而是温水润物。他看到公司正在悄然改变，身处高楼，却第一次不再觉得隔阂冰冷。

……他拿起电话，拨给父亲：“爸，我想跟你谈谈将来公司在责任和价值上的新战略。也许我们能做些和以往不一样的事。”

电话那头寂静片刻，传来笋克辉低沉有力的回应：“说吧。”

新一轮筹备会议在龙恒集团多功能室展开，来自城市与乡村的青年第一次面对面碰撞思想、分享经历。

石膏板墙上映着彩色PPT，城市青年谈论AI教育，乡村青年聊起麦田里的首播。气氛起初有些生涩——但很快，被赵美琦带头举起的“互换名片”小游戏打破。

“其实我们都有惦记、也都有盼头。”一名村里姑娘腼腆道，“城里的发展快，可我发现城市生活也有压力，拼得太急；我们村虽然慢一点，但日子也踏实。我很想知道，怎么能把两头的好处都学来？”

赵美琦哈哈一笑：“那你当我师傅，教会我种地，我带你逛商场行不？”

众人哄笑。对话渐渐顺畅，两边开始交换联络方式，头脑风暴提出协作社、创业营、创新课堂等设想。

会议临近尾声时，丽影带大家一起在白板上写下愿望和目标。她说：“城乡其实就是两种不同的土壤，大家需要的，是一颗适合自己的种子，还有耐心去养它。”

全场静默一瞬，随后响起热烈掌声。会议室外，阳光洒落在地毯上，窗外是一片郁郁的城市林立，也有青年们心头新长出的盎然绿意。

傍晚，丽影坐在公交车后排，看着窗外天际慢慢暗下来。她打开手机，浏览城乡交流平台第一个老师发来的教学反馈：“丽影同志，咱的物联网远程课堂今天上通啦，孩子们能问大学生哥哥姐姐问题，还有两个胆子大的，把自己家小狗举给志愿者看、让城里小朋友猜狗品种……”

她忍不住笑着回：“以后每周都能有新发现，别怕困难，咱们一起学。”

车厢微微晃动，熟悉又温暖的晚高峰人潮里，有人靠她身旁静静坐下。丽影侧头，是克甲。下班人流里他变得和普通上班族无异，一副眼镜、一身素色衬衣。

“回家？”他低声问。

“项目还有点尾巴，顺便看下社区微信群。”丽影顿了下，“你今天和你爸谈得怎么样？”

克甲苦笑一声：“有点僵。他还是看重数据和投资，但我觉得，这种脚踏实地的尝试，才真正能让企业活下去。他没骂我，但也提醒我‘别学得太像你’。”

丽影咯咯笑，眼里亮晶晶：“那是表扬还是批评？”

克甲认真望她：“是信任吧。公司变了，人也会变。只要你愿意在前面带头——我会一首撑你。”

说完，他递过来一只保温杯：“这个是王老五给你寄的，里面是他熬的桂圆茶。听说你最近熬夜多，村里的人让我转交，说‘李家的闺女不能饿着’。”

车厢安静却温暖。丽影握着那杯热茶，心头慢慢升起一股安心的力量。

夜色完全吞没城市，远处楼群像巨大的沉默山脉。望丽影推开窗，任江风吹进来，清新夹带淡淡咸味。玉龙村此刻应该只剩虫鸣蛙唱，祖母正点着油灯熬小米粥。两个世界，隔着屏幕、山路、灯火，却在她心里融为一体。

她翻查群聊，青年志愿者们还在热议，有人要组建城乡篮球联谊队，有人想联合村里的香草合作社开微店，也有人在畅想明年寒假“城市体验日”。

这个夜晚，无数信息流、愿望、计划在网络里悄然交织，城乡的距离一次次被缩短。丽影坐在桌前，写下总结报告的最后一行：“只要敢于发声，敢于走出来，家乡与城市的故事由我们共同书写。”

她合上笔记本，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清晨破晓，丽影随团队赶早班高铁赴下一个试点市调研。车窗外，城市的钢铁森林飞速后退，乡村的层叠山峦渐次扑来。

她轻倚窗沿，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手机，打给了王老五。

“王叔，昨天村里的教学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烧火声，王老五的嗓音一如既往朴实有力：“丫头，昨天电脑一开，娃娃们全围着转，还给你捏了个泥人，等你回来就让你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