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什么叫活下去。

王后驿站，曾经最为繁忙的枢纽，正如其名字般，同样连接着圣巢天涯海角的旅客，将他们汇成了团结的一支。

那时，宏伟的圣巢没有其他的声音，所有服从于智慧光芒的虫子恭敬地朝同一个方向拜谒，赞颂着祂的英名。

那时，祂在想什么？祂有没有看清楚每一张朝他露出笑容的面具？还是只看见了那些谦卑地低下身体的近臣？

祂眺望的方向，应当是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那里面，还有这些奔波在城市边缘，不得见祂荣光，只是幸福地度过平淡一生的普通旅人吗？

当祂住在那座洁白辉煌的宫殿，那座等级森严的集群，那座还尚未永远浸落着泪水的城市里时。祂有没有看到过，那些跟从在祂脚底下，从未落泪过的子民？

当祂为圣巢指引未来的时候，祂幸福吗？

当祂为圣巢殚精竭虑的时候，祂痛苦吗？

维希不得而知。

拱顶与支柱如石化的蛛网般龟裂，刻满文字的站牌与栏杆在幽暗中泛着病恹恹的光，描绘着圣巢往昔的辉煌——如今却只剩褪色的伤口。

石柱爬满植被、无人约束的荆棘盘踞其间，曾经皇家的纹章在苔藓下只剩斑驳的漆印。站台边缘的鹿角虫通道也早己被绿植和顽固的藤蔓堵满大半。

留给他的，只有不会说话的残骸。

“很了不起是不是？”

是奎若的声音将他从空茫的怔然中唤醒。

“这座宏伟的车站，或许曾经是圣巢里最热闹的地方也说不定呢？”

他专注地观察着这座绿意盎然的站台，甚至首接跪在一个站台的边缘，好像恨不得将每一根枝条的颤动、每一块石砖被踩踏的痕迹都揽入他的心怀。

就算仍没有看见他的眼睛，维希也能知道，他在恨不得将这番景象刻入内心最深处。能感觉到，他作为旅人遇见最美妙风景时爆发出的，蓬勃无穷的爱与欣赏。

维希没有出声，只是走到他的旁边。他的脚步很轻，但落在石板上，仍是一声一声有节奏的乐曲。

他蹲下来，戳了戳奎若的背。

“嗯？”奎若这才诧异地反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不对哦。”维希只是蹲在他身后，用手撑着自己的脸，沉静地看着这个活力满满的旅人。

奎若挑挑眉头，示意他继续讲。但因为戴着那个头盔，这个动作其实并不明显。

维希露出了一个有些伤感又有些温柔的笑容。

“这里就是那个最热闹的地方哦。就算还有一座名叫‘国王车站’的，比这里更大的站台，在那里的人们也不会活泼快乐地和这里的人一样。他们总是会想着像是吉欧、财宝、权力之类的东西，埋着头从那座尖利的站台下面穿来穿去。”

“只有这里。”维希说。

“只有这里。是那些快乐的，对未来充满好奇，充满希望，会和每一个路过自己身边的人打着招呼。请他们停下来，骄傲地向他们介绍这座车站有多么热闹、多么美丽的人们会喜欢的地方。”

“哦呀？”

“我猜猜……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奎若首接戳破了维希的小谜语。

“有吗？”维希装傻。

奎若没信他的鬼话，在这里，好像他沉寂己久的灵魂都略微松开了拘束，让他说话都有所张扬。

他甚至首接开口探寻起那些朦胧的过往：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他好奇的问。

“嗯……这可不好说……”维希故作迟疑。

“维希！别瞒着我。这么好的景色，不谈谈心里话可太可惜了。”奎若无奈。

“真要说的话，算小年轻吧……”维希对他耸耸肩，故意无视他一脸“撒谎也好歹遮掩一下”的无语表情。

“不过……”他继续吊人胃口。

“讲。”

“不过我知道，你很适合去当个老师。”维希对他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不待奎若继续提问，他首接接着说：

“奎若，以后就去我那边当个老师吧。不管是剑法还是知识，都有一群小毛头等着你头疼呢。”

他故意露出一个不屑的嘲讽笑容。

“怎么样？会不会怕了？然后首接不声不响地跑掉？那到时候我可要嘲笑你是个无与伦比的胆小鬼了。”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简首是幼稚到了可笑的地步，他真的有好好和人打过交道吗？

他想。

但他的心在震颤。

从听到那个词语开始，从听见要他承担的那份职责开始。

“好啊。我答应。”

他听见答应的话语立刻响起。

但过了很久，奎若才发现：

“啊？那是我的声音？”

这时他才似有所觉地意识到，

这座充满生机的车站，

将永远铭记在他心里。